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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滿月 江亭 4278 字 6個月前

滿月點頭:“我認為他的信心不足。”

“你認為他工作上的秘密對我們的影響會有多大?”

“那就要看這個秘密對戚家的影響能有多大了。”

光明露出欣慰的微笑。滿月的成長甚至超出了他的想象。

滿月解釋:“如果他知道了我們的秘密,而我們能知道他的秘密,彼此也能所有製約,隻要這個秘密足夠大,對戚家的影響足夠深遠,我們也就不至於太被動。”

光明拍拍他的肩膀:“你長大了,滿月。”

滿月一愣,沒想到他會突然這麼說。

“你能想到這些很好。”光明鼓勵他:“還有彆的嗎?”

滿月思考了一下:“其實,對於療養院和人類以後的事情,我是有想法的。我認為我們太保守了。我們不可能永遠保守得住這個秘密,如果把時間拉得很長很長,我們有一天是一定會暴露的。到時候又要怎麼辦呢?不能夠等到暴露的那一天再臨時想辦法,那樣一定就晚了。”

“那你覺得應該怎麼辦呢?”

“我知道人類對異類很不友好,他們有過無數的坑害其他物種、甚至坑害同類的曆史。但是他們當中也有一部分人是善良的,包容的。我覺得我們應該彼此更加增進了解,讓他們更了解我們,我們也主動去了解他們,建立溝通的機製,才能減少對彼此的傷害。”

他不確定自己的想法是否過於天真,謹慎地看了看光明的臉色。

光明示意他繼續,他才說:“我們不能建立一座高高的城牆把自己圍起來,這樣不能保證我們的安全。我們應該做的是建造開放式的圍欄,白天的時候允許客人們來做客、活動、交流,晚上再關上門享受自己的私人生活。這樣,客人們會知道我們是友好的,我們也會因為友好的態度減少樹敵。也許我的想法比較理想化,但試一試說不準會有效果呢?”

光明很少能聽到他對療養院、對族群的未來的構想。

他很高興:“你是院長,隻要你認為是對療養院好的,我們當然可以嘗試。”

滿月的眼睛亮起來:“真的?”

“那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來吧。”光明讚同道:“不用擔心,你可以大膽地去嘗試,我、銀星、歌賽還有整個族群都會幫助你,出了任何事情我們都會一起麵對的。”

其實滿月還是有點緊張。

這周將會舉行他和戚崇衍第一次心理互助。原定在上周三晚上的活動,因為他被病人襲擊的事情取消了,於是活動順延到了這周。他決定在活動談話中試探戚崇衍。

戚崇衍的身體情況在持續的轉好,進行了四次癌症治療後,他已經可以自己從床上坐起來,獨立完成穿衣穿鞋的動作,並且坐到輪椅上由護工推著去洗手間。這是他被送到療養院來的第三周,CT顯示他身體裡的癌細胞已經得到明顯的消除與控製,關節炎、各器官的衰竭症、神經症都在減輕,他已經停止使用止痛藥,並開始進行一些身體的複健活動。

“我聽說你被人跟蹤了。”護工推著坐在輪椅上的戚崇衍到互助室來。

滿月沒想到消息傳得這麼快:“聽誰說的?”

戚崇衍眼梢藏笑:“去複健室轉一圈,今天都在說,你的愛慕者不少。”

滿月歎了口氣,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戚崇衍還看著他,像是在等一個解釋。他隻好簡單地把豆豆的事情複述了,把最後“嚇唬”的部分摘去,直接跳到了豆豆辭職。

“這種事多嗎?”戚崇衍聽得皺眉。

滿月笑了笑:“我們現在是在單純地聊天,還是在做心理互助?”

“你覺得是什麼就是什麼。”戚崇衍不在乎。

滿月做了個深呼吸,在他對麵的椅子坐下來,緩緩地張開口:“好像是從我……13歲開始,就開始出現比較多的追求者了,女性和男性都有。他們會給我發信息、送禮物,有的男性甚至會在我出門的路上截住我告白,或者到我家裡蹲點,還有人半夜敲門,或者找到療養院裡麵來,向護士和院辦的同事打聽我的消息。”

他能看到坐在對麵戚崇衍的臉色,戚崇衍一直淡淡的,但神情很專注。

“我遇到過一個最極端的例子,是一個男性,他趁我不在家的時候撬開了我家裡的門,並且躲在我的床底下等我回來,觀察我的生活。是被天鵝們發現了,及時提醒了我。他被發現後殺死了一隻天鵝,並且攻擊了我……”說到這裡他停了停,又做了個深呼吸。

“他掐了我的脖子,並且試圖暴力強迫我發生關係。”

戚崇衍麵色一沉,但沒有打斷插話。

“我反抗了,他沒有成功。光明後來也回家了,他處理了那個追求者。當時我17歲。”滿月總結道:“我進入療養院工作後,比較少碰到極端的追求者了,如果有,我也會比較強勢地拒絕他們。就像豆豆。我現在已經有能力處理好這些追求者。我也知道,大部分的他們是善意的,他們並不想傷害我。但也許是因為有過不好的經曆,所以一出現追求者我仍然會警惕、緊張。我很難對他們產生……親密感。”

他結束了。

戚崇衍等他結束了才說話:“光明沒有給你配安保?怎麼能讓你落單?”

作為家族繼承人,即使他病危躺在重症監護室,戚家都最起碼給他配了6個機械保鏢。

滿月解釋:“他提了很多次,是我拒絕了。我能保護好自己。”

戚崇衍沒有馬上接受,也沒有否認。

“你呢?”輪到滿月來提問了,他鼓起勇氣:“你有這方麵的困擾嗎?”

戚崇衍低笑一聲:“你是想單純地聊天,還是在想做心理輔導?”

滿月回應他一個禮貌的表情:“你覺得是什麼就是什麼。”

戚崇衍看了看他,像是經過組織語言之後才再開口——

“我的婚姻不是我個人意誌能完全決定的,我和誰戀愛、結婚都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所以我沒有特彆為這個困擾,因為我困擾也沒用。”

滿月能理解:“而且戚家把你保護得很好。他們必須保護你。你沒有拒絕的選擇。”

“愛情對我來說,不是最重要的事。”

“那讓你每晚做噩夢的是什麼呢?”

第15章 你的愧疚感是什麼?

“那讓你每晚做噩夢的是什麼呢?”

滿月真誠地問:“徘徊在午夜的那個陰影、隨時伺機偷襲你的那個怪物,是什麼?”

戚崇衍目光銳利而強勢,產生了壓倒性的力量。

滿月必須咬緊牙關才能克製自己的焦慮,直到他必須避開戚崇衍的眼神,用更多的話來緩和緊張的氣氛:“如果你覺得說出來不舒服,或者有不方便透露的信息,你可以簡化你的故事。也不用擔心隱私信息會被泄漏,所有在互助室裡產生的談話、記錄都受到嚴格的保密條款的保護。但是請儘量說一些出來,這樣我才能知道怎麼幫你。”

沉默的時間不斷拉長,長到滿月開始產生放棄的念頭的時候,戚崇衍終於開口——

“我殺過人。”他的麵部像一尊沉靜的石雕。

滿月眼皮子一跳。

戚崇衍繼續:“佐登·多蘭,35歲,拉丁族,木匠、流浪漢。如果你那段時間注意過新聞的話,應該認識他,他是2405年全球十大最具影響力的人之一。”▓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滿月對大陸的新聞關注不多:“7年前的事情?”

“2405年我參與開發了一條橫跨大陸六千公裡的地下隧道。這條隧道途經的地域很廣,其中有一片濕地區域屬於無人區(超過100年沒有人類長期群居的區域)。根據現行的大陸法,這片區域是可以自由開發的,但是如果要建隧道,可能會破壞濕地生態。”

“戚家派了生物團隊過去,研究了四個月,做了個既保護濕地生態又能把隧道建成的方案。就在方案準備完成的時候,我們發現那裡還住著人,包括多蘭在內一共9名流浪漢。”

“多蘭在此之前已經住在雅西盤濕地15年了。其他8個人則是陸陸續續後麵才加入的,大部分人都是無業者,沒有穩定收入,他們搞了一個流浪者之家,平時一起打獵、采摘野果、手工勞作,然後共同分享勞動成果,一個自治的小團體。我們發現多蘭的時候,他住在一個簡陋的岩洞裡,穿著簡樸,兩鬢斑白,看上去至少有50歲。”

“被發現後,多蘭就以隧道開發會破壞濕地生態的理由,要求開發團隊離開。我們派了法律團隊、生物學家團隊、社工團隊過去溝通,都沒有用,他拒絕和戚家交流。”

戚崇衍頓了頓,喝了口水。他講話的速度越來越慢。每一句都像是經過字斟句酌的。

“有那麼一天,我去請他來參觀我們的施工現場,想給他介紹我們的施工方案,告訴他我們會最大可能地保護這片區域的生態。他的態度非常警惕排斥,後來我們就吵起來了。”

“兩方都罵得比較難聽,當時我身邊還有兩名機械保鏢——戚家要求我必須隨時帶保鏢在身邊。多蘭朝我扔東西,讓我滾,他把手上一口陶罐往我身上砸,我躲過去了。但後麵的機械保鏢覺得他攻擊我,把他認定成了危險人員。”

滿月屏息凝神,他大概能猜到後麵的進展了。

“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機械保鏢就作出了反擊。我喊停的時候,他肩膀挨了一槍,被打倒在地上。”

“急救小隊到場,發現他已經是基因病晚期,行將就木。沒能等到到達醫院,他死在救護車上。”

滿月又等了等,發現他沒有打算繼續說下去,才問:“你那時候多大?”

戚崇衍仍然保持著冷靜的口%e5%90%bb:“18。我15歲就開始工作了。”

滿月怔怔地說:“那對你來說,一定是很大的驚嚇吧。”

“事情後來很快鬨大了。我被提起公訴,法庭最終認定我屬於正當防衛,不需要負法律責任,因為濕地不屬於多蘭的個人私產,隧道項目也不違法。但公眾不買賬,要求戚家放棄隧道項目,最終前期投入的18個億全部打水漂。我被停職1年。那段時間,戚家的支持率跌到了底,但凡提到我的名字,基本上都會和‘殺人犯’綁在一起。”

“但他本來就是基因病晚期,即使不挨那一槍,他隨時都有可能死亡。”

“法庭也是這麼認為,輿論則認為保鏢的確打了他,而機器是我研發製造的。”

滿月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怎麼反駁。

戚崇衍自嘲:“這件事之後我學到一個教訓,不要輕易和彆人吵架。”

滿月絲毫不覺得這有什麼好笑的。他站起來,自然地張開雙臂。

戚崇衍莫名其妙。

滿月發現他沒明白自己的意思,小心翼翼地走過去主動擁抱他,拍撫他的後背,像安撫一隻受傷的動物:“你能說出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