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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

——

母蠱的波動幾乎是瞬間就傳達到了子蠱的身上,春浦疼得滿地打滾,好不容易緩過勁來,蜷縮著在床角發抖。

滿殿的宮人跪地不起,其中一些默默收拾著地上被打碎的花瓶和碗碟瓷片,如今的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命如螻蟻的侍從了,他的骨骼被打碎重整,雙腿被廢去,被灌下不知多少湯藥,病懨懨的,右眼眼皮上的朱砂痣昳麗明豔,整張臉和中書令至少七分相似,被嬌養在東宮南殿椒房裡,連太子妃都不敢來招惹,每天隻用做一件事,那就是討太子公儀峻歡心。

但如今支撐他活下去的,不是在東宮享用的榮華富貴和無上尊寵,而是對文卿的怨恨。

他成為了文卿的影子,被折磨成了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他的雙腿是被生生打斷的,他在東宮受辱受苦,文卿那賤人和戾王那野種卻不知在哪逍遙快活。

如果說他曾經還心存僥幸,期待著哪天戴罪立功,文卿能網開一麵重新將他接回狀元府,主仆和好如初,那麼他現在就隻盼望著有朝一日公儀峻能和文卿雙雙暴斃!

但那樣他也會死!

該死的蠱毒!

“呃啊……”

“卿卿!”

公儀峻從禦書房趕回來,蟒袍一拂,大步從列跪的下人中走過,坐到金床旁邊,將蜷縮著發抖的春浦摟進懷裡。

春浦本來就疼得要命,被他沒輕沒重地一摟,全身的骨頭都要斷了。

“卿卿彆怕,本宮帶來了太醫院最好的太醫,定不會讓你有任何意外。”

“殿下……”春浦強忍著恐懼,軟若無骨地貼近他的%e8%83%b8膛。

“還不快過來!”公儀峻回頭怒斥不遠處新上任的太醫。

陸仁安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禮,垂眸走上前去,跪在床邊打開藥箱,拿出懸絲診脈的細線,俯身仔細地聽春浦的脈象。

“這……”陸仁安蹙起了眉。

春浦額邊冷汗直冒,心臟砰砰直跳,沒人知道他正在冒多大的風險。

子蠱反應如此劇烈,上次還是在戾王歸京的時候,那時文卿在鬼門關走了一遭,聽說極其凶險,那麼這次就是上天賜給他的機會,母蠱式微,子蠱便更容易擺脫控製,隻要公儀峻這邊不對他起疑心,他便能對文卿反戈一擊!

“若下官沒有診斷錯的話……小主應該是中了苗疆的蠱毒。”

公儀峻皺眉:“你說什麼?”

“微臣對苗疆巫蠱略有涉獵,雖並不精通,大致也能摸索出一些解法。”陸仁安收起細線,起身時不經意瞥見了太子懷中的病美人,香汗淋漓,膚白貌美,那顆朱砂痣紅得恰到好處,病容更是惹人憐愛。

隻是……略微有些眼熟。

“接著說。”

“此蠱名為蘭心蠱,一般用來牽製眼線,一旦子蠱宿主背叛母蠱宿主,子蠱便會瞬間發作,使宿主喪命。”

“殿下……”春浦泫然欲泣,蒼白的嘴唇咬緊,“這是何物啊……好可怕……”

公儀峻看著懷裡的美人,心下生疑,卻抵不住這張酷似文卿的臉做出如此惹人心疼的神情,當即抱緊春浦%e5%90%bb了下去,絲毫不顧及一旁的陸太醫。

“這世上真有所謂的巫蠱之術?”

“回殿下,天下巫蠱分為三派,正統為南疆巫蠱,尤擅蠱毒,支脈為北疆巫蠱,尤擅巫術,而苗疆算是異類,巫蠱並修,且秘術極多,每個巫蠱師都有幾門獨創巫術和蠱毒,這位小主體內種下的蘭心蠱便是揚州綺玉樓濯蘭姑娘的獨門秘術,隻是不知為何會出現在京城。 ”

公儀峻眯了眯眸,不知信了幾分。

這陸仁安是太醫令極力引薦進太醫院的江湖郎中,走的是野路子,卻在王公貴族中間倍受推崇,公儀峻也是聽了他的好名聲,才帶回宮給春浦診治。

若他所言非虛……

“陸太醫可知這蠱是什麼時候種下的?”

“恕微臣才疏學淺,實在無法判斷。”

“殿下……怪不得奴近日總覺得夜裡睡不著,冷得緊,心口也慌得不行……”春浦雙手牽住公儀峻的手,將他的手覆在自己心口,“殿下……你摸摸,奴是不是病了?”

公儀峻不是太醫,當然摸不出什麼名堂,可他卻很享受春浦的迎合跟討好,這樣的嬌憨%e5%aa%9a態,正是他想在文卿身上看到的。

“這就是蘭心蠱剛種下的症狀。”陸仁安適時回了句。

公儀峻略一思忖,攬緊春浦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身,問太醫:“那要如何治?”

“很難說,至少要在母蠱宿主重病的時候生剖子蠱,時機很難把握,一旦錯失或者誤判,子蠱宿主便會被反噬,經曆生不如死的劇痛後七竅流血而亡。”

春浦睫毛抖了抖。

此刻便是大好時機。

“殿下!奴不怕疼,也不怕死,隻怕這來曆不明的蠱有朝一日會對殿下不利……奴懇請殿下讓太醫剖出奴體內的子蠱,以絕後患……”

春浦斷斷續續地抽泣起來,一半是裝的,一半是真疼,但他心中快意,甚至巴不得再疼一點,因為這意味著文卿並不好受。

“卿卿,你受苦了。”

公儀峻憐愛地%e8%88%94舐他右眼上的傷口,那顆偽裝成朱砂痣的針痕,他知道自己正在寵幸一個贗品,但是無所謂,總有一天他會將真正的珍寶收入囊中。

第48章 照顧

“咳咳……”

濃煙滾滾……火光通天……

“大人!!!”

好冷……

“啊!!!”

管家和侍從拖著身體往外爬, 尖叫痛哭著求救,轟隆隆地,忽然電閃雷鳴, 暴雨如注熄滅了鮮紅的火舌, 但人卻死光了。

文卿忘不了春浦那個怨恨的眼神。

即便他已經很久不做這種噩夢了。

“嗬呃……”

文卿的手指輕輕動彈了下,公儀戾立刻打起精神輕聲喚他,此時已是三更夜, 所有人都歇下了, 文卿昏迷了整整兩天,再不醒來, 公儀戾就要瘋了。

“阿……昭……”

他嗓子啞得厲害,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眼皮艱難地睜開一條縫, 連右眼上方那顆朱砂痣也黯然失色。

“阿昭在這裡。”公儀戾不敢亂碰他, 怕弄得他更難受, 隻是俯身小心翼翼地輕撫他的臉龐,牽著他的手,不停地呼氣,讓掌心暖和起來。

屋子裡炭火燒得已經很足了,公儀戾隻著單衣就足夠,可文卿身上卻冷冰冰的,蓋幾床被子都捂不熱。

“嗚嗯……”

文卿喉嚨中艱澀地發出聲音, 眉心蹙得極深, 骨節分明的五指張開, 用力地攀住公儀戾的肩膀, 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見。

公儀戾心領神會, 坐到床邊, 輕手輕腳地將他抱起來,順道掖了掖被角,不讓冷風鑽進被窩。

他抱著病骨支離的文卿,刻骨的恨意將文卿好不容易養好一些的身體又摧折了,兩行清淚似乎是從虛弱跳動的心口淌出來的,每落下一滴,便損耗一分壽命。

“先生,彆哭了。”公儀戾輕輕拭去他臉上的淚,帶繭的指腹溫熱而粗糙,碰過的地方泛起不正常的潮紅,“先把身子養好,最近也彆操勞政事了,你再這樣病一回,我便先承受不住了。”

文卿側躺在他肩上,眼淚慢慢乾涸,留下兩隻空洞的墨色眼眸,目光在虛空中漂浮。

“阿昭,我好害怕……”

“你知道嗎……我出生時,欽天署演算過一個大凶之卦,說文家嫡媳誕下了天煞孤星……”⑩思⑩兔⑩文⑩檔⑩共⑩享⑩與⑩線⑩上⑩閱⑩讀⑩

“我克死我娘,克死服侍我的嬤嬤……拙玉因我而受辱……所有人隻要靠近我,都不會有好下場……我自己更是一條爛命……”

“先生!”

公儀戾捧住他的臉頰,不知何時湊得極近,強勢地將前額抵住他的前額,強迫他聽自己說話。

文卿怔怔地流淚,艱難地吸著氣,神情痛苦不堪。

“你不是天煞孤星。”公儀戾沉沉地看著他,聲音堅定,“你是大夏的救星,你的字是上天的旨意,隻有你能挽救江山於危急存亡之際,誰說你是天煞孤星,便是與大夏為敵。”

“蘇拙玉和蘇紀堂兩人之間的糾葛,並非先生一句天煞孤星就能攬去的,他們不是簡單的兄弟關係,更何況罪魁禍首是蘇紀堂,而不是你。”

文卿蒼白的麵容露出恨色,眼眶赤紅,眉心緊蹙,一瞬間看去竟顯得頗為陰鷙狠戾,下一刻,卻又疲憊地半闔上眼,蒼白瘦削的雙手交合在心口的位置,仿佛那裡極為疼痛。

“阿昭,不要瞞著我,做任何為我好的事。”

“我配不上……”

公儀戾抿緊唇,沒說什麼,隻是伸手抹去文卿眼角的淚,文卿卻哭得更厲害了,向來冷清淡漠的一張臉如今失控地扭曲著,臉頰濕答答的,哽咽時渾身有些痙攣。

“你答應我……”一字一句咬得很緊,滾燙的淚珠從眼眶直墜而下,落在公儀戾酸澀不堪的心頭。

“我答應你。”

公儀戾在文卿麵前總是過分坦誠,讓文卿忘記了這個人並非不擅說謊,也並非不擅隱瞞,前世那份隱秘苦澀的心意,他一個人藏了二十年。

文卿終於聽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失力地靠在他的肩上,長睫緊閉,睫毛根處不斷浸出淚珠,眉心深深蹙起,下唇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咬破了,絲絲滲血。

他慢慢哭累了,變成閉著眼流淚,不再出聲,隻是時不時哽咽一下,連帶著渾身都抖動發顫,像一尾即將乾涸的魚。

過了許久,燭光慢慢黯淡。

文卿終於勉強平複了呼吸。

他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他的阿昭今晚上太安靜了。

“阿昭,我好冷……你上榻來……”

公儀戾耐心地用柔軟的手帕擦拭他臉上的淚痕,側逆著燭影,少年郎的身影十分高大,背脊挺拔,側臉輪廓似乎又深邃了些,那雙琥珀色眼眸連文卿都不能再一眼望到底了。

“可是先生,你臉好燙。”

文卿噙著淚,小聲地哽咽:“抱抱我……”

“正抱著呢,抱著呢。”公儀戾低頭親%e5%90%bb他的額頭以作安撫,溫聲輕哄,“我讓南九下來幫你看看好不好?剛剛還全身冰冷,現在又生熱病了,不看看我不放心。”

“嗚嗯……”

“那卿卿不哭了好不好?南九看著多難為情呀,是不是?”

文卿咬緊下唇,眼眶紅紅地點頭。他的臉越來越燙,意識慢慢地不清醒,連看公儀戾都有些模糊了,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以前總是寒病,很少這樣生熱。

他不能任性,他很惜命,這一世不能像上一世那樣死得淒慘,更不能早早地死在奪嫡之爭的前夕,如此窩囊,他的阿昭還需要他,他還沒能幫拙玉報仇。

“讓南九下來罷。”

公儀戾輕撫他耳邊的長發,低頭在他淚濕的臉上啄了一口。兩天前文卿滿臉是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