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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也停了手中動作,轉過身靜靜的看過來。

林白梧下意識想逃,就聽見一聲熟悉的喊:“小梧?”

林白梧眯眼看去,就見那漢子解下毛圍巾,朝他咧開嘴:“是我啊,周雲山,你認不得啦!”

林白梧心口莫名一緊,拎著水桶就往回跑。可沒跑幾步,周雲山便扔下手裡魚叉追了過來。

水桶打著腿麵啪啪的響,林白梧的心卻是比這水桶還來得慌亂。

忽然,一隻大手自後抓在了林白梧的手臂上,周雲山急喘道:“你跑什麼啊?風這個大,跑得人累死了。”

林白梧一怔,忙將水桶抱在懷裡,仿佛抱著點什麼東西能讓他不那麼緊張:“怎麼是、是你啊……我剛剛沒、沒瞧出來。”

他一說謊就結巴,偏著頭不敢瞧人,一雙大眼忽閃忽閃,可憐兮兮的。

周雲山阻到他身前,又兩隻大手抓著他手臂不讓他走:“跑那麼快作甚?你也來抓魚嗎?”

林白梧還是不瞧他,卻輕輕點了點頭。

周雲山笑起來,露出一排白牙:“天這麼不好你怎麼出來了?林伯呢?”

“阿爹上鎮子了,我沒事兒做,出來抓魚。”

周雲山瞧他凍得通紅的耳朵,將頭上鬥笠摘了,戴到他頭上。

林白梧躲不及,鬥笠已經蓋在了頭頂,寬大的帽簷壓住了他大片視線,讓他瞧不見周雲山的臉。

周雲山熟練的給他係帶子,冰涼的大手蹭在林白梧的下頜上,林白梧動也不敢動,心都要跳出來。

係好後,周雲山拿過他懷裡的水桶,拉起他細瘦的腕子,往河邊走去。

冬季的峪途河,有很長的冰封期。

上河村的村民常根據河麵結冰情況來捕魚。若僅是一兩人出來,大多選擇魚叉叉魚或鑿冰釣魚;人多些,才下網。

今日雪厚風疾,沒多少村人願意冐風到河邊來。

周雲山來了有一會兒了,已經打好了冰洞,架好了釣竿,正等著魚兒上鉤。

他拉林白梧到河邊來,河麵凍得實,滑冰都成。

周雲山將他的桶放下,接過魚叉:“這是想叉魚啊?”

林白梧臉蛋撲紅,輕輕點了點。

周雲山笑起來:“以前叫你來河邊你都不願意,今天風這大,自己倒來了。峪途河凍的實,總有村人鑿冰的,雪蓋河麵瞅不見就得掉下去,可不能自己來了。”

說著,他將冰麵的鐵桶拎了起來,裡頭已經有好些魚了。

河冷風也冷,鐵桶結了一層冰花。

林白梧低頭一瞧,黑尾大魚在水裡翻騰,很是精神。

周雲山瞧他驚喜的小臉,心裡滿滿漲漲的,提起鐵桶倒進了林白梧的桶裡。

“雲山哥,要不了這麼多。”

周雲山道:“天太冷,你又禁不住風,還穿這麼少,快拎了魚回家。”

這桶魚實在太多了,林白梧不要,又費勁的抱住桶往周雲山的桶裡倒,“太多了,我拎不回去。”

周雲山忙阻他:“又沒叫你拎,我給你拎。”

林白梧沒說話,他仰頭看向周雲山,也不知是風吹的還是什麼,眼眶忽然就紅了。

“雲山哥要成親了吧。”他聲音小小的,很快就吹散進風裡了。

一個定親了的漢子,和一個成年待嫁的哥兒,是不該走的這麼近的。

周雲山靜靜看著他,自喉間發出一聲連自己都聽不清的“嗯”。

林白梧笑起來,卻比哭還難看,他彎腰將魚又倒回周雲山的桶裡,隻挑了幾尾小的:“雲山哥我回了。”

即便隻有幾尾魚,林白梧仍提得費勁。

北風呼呼吹來,將冰麵雪粉吹的散開。

又有魚咬鉤了,周雲山卻沒去管。他看著白茫茫天地間那瘦瘦小小的背影,提著大桶一歪一扭的走,心裡空落落的。

正在這時,一個瘦高漢子自林子裡鑽了出來,他身後跟著兩隻黃狗,手裡拎著隻野兔,血呼啦啦的。

周雲山眉間一緊,就聽秦風說:“獸夾夾了隻,正好拿給小錦,他最愛吃兔肉。”

秦風口中的小錦,就是周雲山沒過門的夫郎秦錦,他阿娘千挑萬選的小哥兒。

周雲山失神的“嗯”一聲,又聽秦風喊他:“魚都咬鉤了你咋不看!桶裡魚怎麼少了,可是有誰來過了?”

“白梧來抓魚,給了他幾尾。”

“林家那個雙兒?”秦風“嘿嘿”笑起來,眼裡帶著幾分下/流,“那小哥兒生的可好看,眼睛汪水似的,就是不好生娃,納了做小倒還成。”

周雲山聽不得人亂嚼林白梧的舌根,就算這人將是他的大舅哥,他將魚叉咣的砸桶裡,驚得魚兒亂竄起來:“再胡說我撕爛你的嘴!”

第6章

周雲山的好脾氣在十裡八村都出名,秦風頭一回見他動怒,訕訕道:“我也就是說說,你咋還當真了啊。”

周雲山沒有說話,拎起鐵桶就往回走。

秦風叫了他兩句,見人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尷尬的跟了上去。

到了岔路口,周雲山隻要了兩條魚,用繩子穿起來,提著走了。

秦風看著他扔在路邊的鐵皮桶,知道那是留給自己的,喊道:“一起家去吧?阿娘叫你晌午過來吃飯。”

周雲山頭都沒回:“不了。”

兩人都清楚,說是阿娘喊他吃飯,其實是秦錦想見他。

按理來說,兩人成親前不該見麵的,可秦錦耐不住性子,總怕周雲山又看上了旁的,恨不能時時扒住不放。

秦家是做肉行生意的,周家是獵戶,一來二去兩家便熟絡起來。

秦家有兩子,小的那個秦錦是個小哥兒,長得不算漂亮,但好湯好水嬌養大的,帶著些村裡人少有的貴氣。

周雲山的阿娘本就瞧不上林家,一個老木匠拖著個身體帶疾的雙兒,且不說對自己漢子沒多大助益,怕是連後都難有。

她悄悄和秦家孫氏搭上,也不同家裡人說,就將親事敲定了。

周雲山一開始也不應,可架不住王氏一哭二鬨,搞得個雞犬不寧。鄭家老漢從來懼內,一時間也不敢站出來說話。

王氏不吃不喝,說什麼也要攀秦家這門親。

“那個林白梧有什麼好,勾得你魂都沒了,也不往以後想想!”

“他瘦成那個樣子,屁股也小,咋能生出娃?!你是要絕我老周家的後啊!”

“你非要娶那小蹄子是吧?成!我今天就一頭撞死在這兒!讓你紅事白事一塊辦!”

周雲山沒辦法,就算他娘千錯萬錯,他也做不得那不孝子。

秦風一手拎著鐵皮桶,一手拎著兔子,叫上黃狗回家。

還沒進門,一個臉圓如餅、眉間一顆紅痣的小哥兒就風似的跑了出來,他往秦風後麵瞧,沒瞧見人,嗔道:“哥,雲山哥呢?”

秦風將兔子提他眼前:“給你獵了隻兔子。”

秦錦心思可不在兔子身上:“我問你雲山哥呢!”

秦風提著桶往裡走:“他家裡有事,急著回了。”

“他家能有啥事啊?不是說好了來吃飯嘛。”

秦風比他還來氣,咣的將桶摔地上,驚的桶裡魚直撲騰:“周雲山周雲山,你還沒過門呢!”

秦錦一愣,臉色瞬時漲個滿紅,跺腳哭著往灶堂跑:“阿娘你瞧啊!哥他凶我!”

孫氏正在熬豬肚湯,熱氣騰騰,湯麵奶白一片,鮮香鮮香。她擦了把手,跟出來:“咋了嘛!”⑨思⑨兔⑨網⑨

秦錦仰頭嗷嗷哭:“雲山哥他沒家來!”

孫氏去看秦風:“不是說好了吃飯,湯都熬好了,咋就不來了。”

秦風找個木凳坐下,手肘杵在膝麵:“我倆冰麵釣魚,遇著林家那哥兒了,我就隨口說了句,他氣著了。”

“哪個林家?!”秦錦本就怕周雲山被人勾了去,這一聽草木皆兵。

周家的事秦錦不清楚,可孫氏是知道的。她忙看去秦錦道:“哎呀不來便不來,咱們自家吃。錦哥兒快去叫你爹和嫂子來吃飯。”

秦錦不願走,被催了兩催,才不情不願往後院去。

孫氏見人走了,埋怨道:“你也是,嘴那雙兒乾嘛,人倆一塊長大,怎麼的也有情份在。”

“一塊長大咋啦,我還是他大舅哥呢,至於給我臉子看!”

孫氏正要說話,門邊忽然起了聲,竟是剛走的秦錦又折了回來,他急著問道:“什麼一塊長大?可是有人要勾我雲山哥了?!”

孫氏一愣,趕忙打岔:“你怎麼回來了,你阿爹和嫂子呢?叫來吃飯了。”

秦錦動也不動,哭喪喊道:“又是哪個小賤蹄子!我弄死他!”

*

林白梧頂著風,拎著桶踉蹌回家,剛拉開門閂,便覺出不大對勁,被雪覆蓋的院子裡有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緊迫感,家裡的四隻雞全都站在雞舍屋頂,踩著厚雪咕咕噠噠的亂叫。

雞認窩,天又大冷,雞不會無緣無故的往屋頂飛。

林白梧忙走過去,卻猛見那牆根邊的雪堆裡臥著個白毛野物,不是他撿回來的貓兒還能是誰!

淵嘯吃過肉碎,直覺得饑腸轆轆,見小雌出了門,便順著牆根出來到外麵覓食,正巧瞧見了院裡的雞。

它想起野山雞的鮮甜滋味,不由得%e8%88%94了%e8%88%94爪子。

誰料這些雞反應的極快,撲撲啦啦全飛去了屋頂。

要不是它傷的重,攀不上房,這幾隻雞都得是它口中之物,還輪得到它們站在屋頂咕咕噠噠的耀武揚威?

淵嘯眯起金瞳,仰頭朝雞呲出尖銳犬齒,忽然感覺背脊一緊,竟被人抓著後頸提了起來。

淵嘯無言望向蒼天,想它山林之王,怎麼就被個小雌當作小雞子拎來拎去,定是它傷的太重了。

林白梧氣不打一出來,他冰天雪地的撿它回來,又費儘心力的去峪途河給它抓魚,它竟趁家裡沒人偷他的雞吃。

拎大貓兒回窩裡,林白梧又氣又惱:“不許亂跑!”說罷反身開門踩雪出去。

屋頂上的雞見那獸被拎走,這會兒也大著膽子,撲騰著翅膀飛下來了。

林白梧轟它們進雞舍,順手摸了下雞窩,眉心一皺,竟又掏出幾個蛋來。

天冷,雞下不得幾個蛋,早晨時候他分明將蛋塞阿爹手裡了,這幾個……他定睛來瞧,蛋被擦過的,沒粘著雞毛泥沙,阿爹沒拿走。

他難受的呼出口氣,拿著蛋進了灶堂,他已經攢了小半筐了,再過些時日,天氣好些,就能拿去鎮上賣錢了。

林白梧收拾好心情,在門口撣了撣雪,一回房,就見那大貓兒正在假寐,見他進來,有恃無恐的動了動毛茸茸的大耳朵。

林白梧挑了條小魚,放它麵前的小碗裡:“吃吧。”

淵嘯沒動,它聞見空氣裡有股若有似無的區彆於小雌的味道,讓它心躁。

林白梧蹲下/身,伸手小心摸了摸貓兒圓滾滾的腦瓜,見它沒躲,大著膽子揉了兩下:“剛抓的魚,可新鮮,你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