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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個藥。”沈語堂垂頭說,乾警拿起杯子去打水,一推門發現熱水房在走廊儘頭,他小跑著過去。

床上的沈語堂杳牙忍痛,下床,開窗,用儘所有力氣,爬上窗台。

1月的風,打在薄薄的病號服上,瞬間凍透了,沈語堂渾身發抖。

樓下是尚未溶化的積雪,枯樹枝隨風搖晃,遠處的路燈昏黃,很像是此刻的他,費力撐著才能保持那一絲光亮。

路燈有電不會累,沈語堂現在卻累了,他揚起頭望著天,天朗風清,星月交相輝映,深藍得純粹,像是不被世俗汙染過的眼睛。

樓裡傳來腳步聲,像是催促他上路的喪鐘,沈語堂縱身一躍,短暫地飛向天空,下一秒便墜地。

渾身痛得欲裂,他模糊的視線,望見天邊的一顆星,亮亮的,像是誰在向他招手。

沈語堂回想起小時候,他的父親,唯一誇讚他,是他成年後,與父親摔跤,輸了無數次的他,那一刻他贏了。

父親笑著說:“這世界,是你的了。”

他還以為是真的,他連最勇猛的父親都打敗了,他就是最棒的了。

隻是步入社會那一刻,他才知道,打敗父親不過是人生的起點罷了。

父親對他寄予厚望,不允許他失敗,不允許他動心。

他曾經也有喜歡的姑娘,他也私奔過,但後來女孩子意外死了,他兄前也被烙印了一個字。

即便後來植皮,用紋身來掩蓋,但他的心好像死了,不會再喜歡誰,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事業上。

父親臨走前,還芷望他打下一片江山,這是他能葬在沈家陵園的條件,他當著那麼多的人,讓他承諾,他一定會做到。

他從小被教導,說到必須做到,否則他無法原諒自己。

這一刻,他的世界崩塌,他累得撐不起一片天,但也無法接受就此懦弱的自己。

就像人死不能複生,人也無法返老還童,沈語堂無力,不願麵對蒼老無助的自己。

迷糊中,他聽見嘈雜之聲,但已經聽不清個數,天邊那顆星漸漸暗了下去。

他眯著眼,一直望著那顆隱隱約約的星星,身體突然間不再痛了,整個人輕盈地向天上飛去。

自由了,終於自由了。

沈語堂看著躺在地上的自己,沒有一絲眷戀,他累了,再也不想回去了。

他看見樓下站著許多人,其中有熟悉的麵孔,那是沈晚清。

她淡漠地站在人群外,麵無表情地望著地上的他,這好像是他第一次仔細地看沈晚清的臉。

曾經也是眼裡有光的人,不知何時,那束光也滅了。

這都不是他的本意,他想更好,想沈家更好,想沈家不能毀在他手裡。

沈晚清抬手抹了一把眼角,沈語堂看見了她的淚水。

還有人會為他落淚,沈語堂想衝下去擦去她眼角的淚,但他的身體越來越輕,離地麵越來越遠。

最後,喧鬨聲、哭聲、風聲都消失了,世界一片安靜,有一束光引導著他,他無意識地追逐著……

言芳華輕輕抱住沈晚清,她恨的人,終於死了。

然而,沈晚清並沒有開心,她縮在溫暖的懷抱裡,哭到不能自已。

她愛的,她恨的,都失去了,她失去了所有的所有,她還有什麼可以失去的呢?

噢,對了,她還有一條命。

第205章 陸大狗醒了

沈語堂深夜跳樓, 再度上了熱搜。

關於他的一切,隨著他的死亡,落下塵埃。

讓人意外的是, 沈語堂臨死前, 將名下所有資產,都留給了沈晚清。

警方查證他跨國洗錢,已經洗白了大部分, 為了確保追回損失,所以暫時還不能走繼承遺產的手續。

沈晚清無所謂,天亮時,她在林懸的陪同下去警局錄了口供。

臨近中午, 醫生給她打電話, 林懸看到她注射藥物的過程。

等醫生走了之後,她問:“有效果嗎?”

沈晚清搖搖頭, 她嗓子有點發炎, 錄口供說了一堆,現在說話吃力。

“我已經拜托在找醫生了,我們不能等著。”林懸擔心,沈晚清在微信裡寫給她看:我也讓沈青訸幫忙找醫生了。

林懸慶幸, 沈晚清沒有放棄治療:“聽醫生說, 你都不按時打針, 那肯定影響治療效果,後續我會盯著的。”

她邊說邊翻沈晚清的兜, 問:“那藥瓶呢?我給你上藥,這沒人管著你, 你也不乖。”

沈晚清這段時間, 接連遇到重擊, 整個人上火嚴重,耳朵自然也會受影響。

“你在想什麼呢?”林懸邊擦藥邊觀察她的臉色,很嚴肅,“是在擔心陸知夏嗎?我看著又不像,你彆是又盤算什麼事呢,你不告訴我,拿我當外人,我可真生氣了。”

沈晚清臉色緩和幾分,笑了笑,沒做聲。

接下來,沈晚清托著疲乏的身體,和沈廷予一起,處理沈語堂的後事。

生前種種恩怨,死後都成空。

沈語堂跳樓前,在手機裡的備忘錄裡也寫明,他不進沈家的陵園,骨灰隨便揚了。

沈晚清讓沈廷予做主,大伯早亡,二伯出家,父親客死他鄉,隻剩下要飯的四叔。

沈廷予帶著沈語堂的骨灰,去了海邊。

沈晚清站在旁邊,麵無表情地望著,風吹亂了她的發絲,擋住她的臉。

潮失的空氣,有一股鹹澀的味道,沈晚清微微轉身,背風而站。

沈廷予揚灑骨灰,風裹挾著細灰飄向遠方,落進大海。

兩人誰也沒說話,沒有任何送彆,沈廷予閎著眼睛,鞋子被浪花打失,他一動不動地望著翻滾的海水,就像他顛沛流離的一生。

回去的路上,保鏢開車,他們坐在後排。

進了市區,沈廷予示意車子停下,沈晚清拉住他的手:“四叔,沈家的宅子,空著也是空著,你去住吧。”

沈廷予搖搖頭,苦笑道:“我這輩子,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送走他,我已經完成我的任務了。”

下車前,沈廷予粗糙的大手,按了按沈晚清的手背:“這麼多年辛苦你了,你叔沒能耐,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給你添麻煩。”

沈廷予剛下車,破舊的手機響了,他意外極了。

“六爺?”沈廷予眉頭挑著,“你來海京市了?”

沈晚清的車窗還沒升起,聽見他的對話,便隨著他一道去車站,接六爺去了。

六爺打量沈晚清,哎喲一聲,說:“怎麼成這樣了?”

現在的沈晚清,瘦削得厲害,眼窩深深,傷疤斑駁。

六爺是聽說沈語堂被抓,想著需要他作證,隻是一下車又聽說沈語堂跳樓死了。

“我想來都來了,來看看那孩子。”六爺是奔著陸知夏來的,沈晚清開車帶著他們一起去了醫院。

陸知夏還沒醒,臉也瘦得巴掌大。

閒談間,大家才知道陸知夏和六爺關係不錯,六爺誇讚她,跟誰都交得上朋友,靠的是真心和誠心,不過這社會也容易吃虧就是了。

沈晚清此時也才知道,六爺和四叔竟然是一起要過飯的交情。

當年六爺曾經接濟過四叔,四叔也因此念念不忘,把自己的手機號留給他了。

手機很破舊,裡麵僅有的幾個號碼,都是重要的。

沈廷予也不想換,寶貝似地揣在兜裡,他張羅讓六爺留在海京市待幾天:“我窮,但也有點錢,你不嫌棄,住我那,比外麵暖和。”

六爺聽了直笑,從兜裡掏出一萬塊,言芳華拒絕,他解釋:“這是孩子留給我的,我也不用錢,就拿回來了。”

雙方拉扯時,醫生從ICU裡出來,驚喜道:“人醒了!”

這次不是譫妄症,是真得醒了,醫生隻讓言芳華先進來:“你們都等等,一下子出現太多人,她可能有壓力。”

剛醒的人,一臉懵,對醫生的測試也沒反應。

她像是剛來到世界上,對於周邊的一切都很好奇,左看看右瞧瞧。

醫生不急,言芳華輕輕拍拍她的被子,糅聲說:“還認識我麼?”.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陸知夏眨眨眼,表情很無辜,殄了殄醇,醇角動了動,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言芳華伺候她,她沒拒絕,親媽默默鬆口氣。

陸知夏小口喝水,乾啞的喉嚨,跟枯井一樣,現在潤色過,有點生機了。

“媽。”小聲且沙啞,卻讓言芳華的淚水滾滾,“誒。”

“彆哭。”陸知夏啞著嗓子,笑了笑,言芳華俯身抱住她,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一些。

外麵玻璃上,貼著一排臉,葉瀾西做鬼臉逗她。

陸知夏慢慢地勾起笑,淺淺的,接下來是關秀荷,江夢萊,秦箏,最邊上的是林懸。

大家的眼睛都很閎,但都挺開心的,隻有林懸看起來笑得沉重。

人群後麵,還有一個人,陸知夏隻能看到她的腿和鞋子。

那個人站在原地沒動,林懸伸手去扯她,她卻掙脫往後躲開了。

林懸也跟著一起去旁邊,陸知夏看不見了。

陸知夏靜靜地望了幾秒,脖子歪得有些累,她慢慢回過頭。

言芳華回身看了眼,輕聲說:“你先休息,讓她們排隊看你,彆累著。”

陸知夏嗯了一聲,沒多說。

天色再度暗下來,ICU玻璃窗外的人,揮手跟她告彆。

言芳華守在床邊:“我讓她們明天再來,你醒了,大家終於可以放心些了。”

陸知夏身體還沒恢複,容易疲憊,睡眠質量虧得是用藥,所以還算不錯,期間醒過一次,看見母親撐著頭坐在旁邊打瞌睡。

陸知夏稍微動一下,言芳華立刻醒了,她讓母親去床上睡,言芳華卻不肯。

等陸知夏第二天中午醒了,言芳華還坐在原來的位置,葉瀾西瞪大眼看她,抬手在她眼前揮,笑著說:“醒啦,大猛A。”

沒有失憶,沒有明顯的外部損傷,暫時也沒有出現後遺症,簡直是太好了,葉瀾西輕輕給她一拳:“好好養著,早點起來,我還等你一起喝酒呢。”

陸知夏跟領導似的,挨個會見。

大家心照不宣,誰也沒有提沈晚清。

林懸排在最後一個看陸知夏的,她站在床邊,眼睛還是腫的。

關心的話,聽起來有些疏離和客套,林懸該關心的關心完了,站在床邊沒動。

陸知夏和她大眼瞪小眼,像是在比誰憋氣更久似的。

最後,林懸敗下陣,笑著吐槽了一句:“你的耐心可比以前好多了。”

陸知夏沒有像之前故意冷著,也笑了笑,輕聲說:“你有話,就說吧。”

林懸捂著嘴巴,搖搖頭,意思是不能說。

“可是你都寫在臉上了。”陸知夏的喉嚨還有些啞,說話也不能太大聲,否則腦袋疼。

“我臉上可沒字。”林懸被看穿,其實也不意外,大家都避嫌似的不提沈晚清,她作為朋友,其實心裡很窩火,但又不能發作。

林懸憋著不說,也不走,巴巴地看著陸知夏。

陸知夏最後主動問:“她還好麼?”

“誰?”她故意的,眼睛泛酸,假意看向窗外,無謂的語氣:“你不說名字,我可不知道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