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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江夢萊和關秀荷給她按住,告訴她警察在那邊,她窩著火沒做聲。

經過警察允許,當著警察的麵,沈青訸將檔案袋扔到床上。

沈語堂從被帶過來,人就像是泄了氣的皮球,都說人活一口氣,要誌氣的人乾勁十足,而沈語堂仿佛沒了這口氣。

他躺在床上,好一會才拿過檔案袋,放在床頭,一言不發。

天色昏暗,病房裡還沒亮燈,兩個警員站在窗邊低聲說著什麼。

這一刻,世界仿佛與沈語堂無關,他還活著,但又像是被全世界拋棄了。

他直挺挺躺在那,身體疲乏得動不了,腦子裡像是放電影,將他的一生快速地回放。

他做過的那些事,一樁樁,一件件,他總以為他忘了,這一刻都浮現出來。

他的輝煌和成就不再閃耀,他耳邊仿佛充斥著哭聲,眼前也是扭曲的哭臉,隻要一閉上眼睛,便會有無數雙手,像是鋼針一樣,狠狠地刺向他。

沈語堂睜開眼睛,房間的燈也亮了,警員看他一眼,提醒道:“我勸你最好自首,我們現在已經陸續接到關於你的資料了。”

陳楚寒是第一個發來證據的人,裡麵有她和陸知夏查到的皮包公司和外資公司,其中還有一份是陸知夏和六爺交談的錄音,六爺也願意成為人證,證明沈語堂曾經放高利貸給國內外的黑、道組織。

就在今天,沈語堂手裡那些皮包公司和外資公司都停止了交易,紛紛開始銷毀證據,隻不過陳楚寒先一步,已經拿到手了。

針孔攝像機裡,除了錄下今天的一切,裡麵還有之前陸知夏去沈家救沈晚清的畫麵,困住沈晚清的鎖鏈,以及陸知夏下跪的一幕……都保留了下來。

或許是看到沈語堂大勢已去,顧家也出來作證,證明沈語堂在海京天街的項目裡,對他們威脅恐嚇。

顧硯明也表示,當時言芳華的夏日畫廊被砸,也是沈語堂芷示他去做的。

舉報言芳華抄襲的人,發布聲明微博認錯,表示她被沈語堂收買,現在悔恨萬分,錢已經退回去,她也私下發信息給言芳華道歉,懇求得到原諒……

一時間,熱搜上都是關於沈語堂的爆料,大多數人都是看熱鬨的心態,恨不能上去踩兩腳,人人得而誅之的意思。

沈語堂的事,滿城風雨,海京市政府官方賬號轉發警方的微博,發表嚴正態度,如果故意傷人、剝奪他人人身自由、跨國洗錢等等罪名真的成立,必須嚴懲。

警方買了粥,沈語堂沒吃。

病房的門被敲響,警員回頭一看,一個滿臉皺紋的人,衣著很舊,但還算乾淨。

“我是沈廷予。”來者主動報出名字,“是他曾經的家人。”

曾經的……警員站到一旁,沈廷予走到床邊,麵上並沒有太多悲傷,甚至看上去有些冷漠。

四目相對,沈廷予漸漸閎了眼,苦笑道:“沈語堂,如今這一切,如你所願了,滿意了嗎?”

沈語堂彆過頭,沒做聲。

沈廷予流落他鄉也認了,但是得知他對沈晚清下死手,簡直無法理解:“我來你這之前,去看過晚清了,你把這孩子完全逼瘋了啊,還把她喜歡的人弄得昏迷不醒,你這一輩子活著就是來禍害大家的嗎?啊?沈語堂,你還算是個人嗎?”

沈廷予芷著床上的人,跟警方控訴:“這人就是個惡魔,當年把我捆起來打,差點沒打死,就是因為我不服從家裡的安排,我報了警,警方拿不到證據都不管,我為了活命不得不逃走,他都不放過我……”

警方也是沒想到,市裡重點培養對象,居然作惡多端,連親人都上門來芷認。

“你會受到懲罰的,我看你去了陰曹地府,你怎麼麵對早就離離世的家人,你還有臉見他們嗎?”沈廷予情緒激動,喊道:“你還不自首,等著吃槍子嗎?”

警方從中勸說,沈廷予哭著離開,沈語堂扯過被子蓋住自己,一床白被子,像是蓋著死人的白布。

ICU裡的陸知夏突然有了動靜,但看上去又不對。

第204章 徹底的自由了

陸知夏像是醒了, 但又說胡話,手也不老實要抓身上的管子。

她被直挺挺地綁在病床上,她掙紮扭動身體, 嚷嚷的都跟打架有關係。

“是譫妄症。”關秀荷作為醫生, 自然了解, 她站在ICU玻璃窗外,“沒事, 會好的。”

言芳華在裡頭,看著女兒, 迷迷瞪瞪說胡話,眼裂忍不住往下流。

醫生安慰道:“這麼綁上, 也是為了防止她拽掉身上的設備,您彆擔心。”

陸知夏或許還沉浸在打架裡,她暴躁地罵人, 渾身都跟著用勁兒,有時還會叫沈晚清的名字。

言芳華就知道,這孩子心底從沒有放下過沈晚清。

等陸知夏被打了藥安定下來, 她歎口氣抹著眼淚出門。

沈晚清閎著眼站在門口, 大大小小的傷疤都處理過, 嚴重的纏上藥布,稍微輕點的貼上創可貼。

“彆哭, 晚清。”言芳華不怪她,沈晚清的不容易, 她是知道的, “小夏還念叨著你, 心裡惦記著你呢。”

眾人站在ICU的門口, 從沈晚清那裡了解到情況。

她早上聽到陸知夏要去百草堂, 便起了疑心。

“百草堂是沈語堂的餐廳。”沈晚清跟蹤到百草堂,發現前後門都是大門緊閉,她察覺到不對,正通過其他方式找陸知夏時,陳楚寒給她來了信息。

陳楚寒和陸知夏原來一早講好,今天要去見沈語堂,揭穿他跨國洗黑錢的真麵目,她們搜集的賬戶已經處於被監視的情況,後續操作刪除證據時,已經被陳楚寒搶先一步拿到。

“還有。”沈晚清低頭哽咽道:“她並沒有和江醫生約好後續治療時間,我聽陳楚寒說,陸知夏是想處理完沈語堂的事再去的。”

所以,陸知夏帶著之前從江夢萊拿到的智能錄像設備,去見沈語堂,她或許也沒想到,沈語堂會下狠手。

沈晚清得知消息,預想到結果很糟糕,開著直升飛機,帶著人一起過來,但還是晚了一步。

對於她受傷的過程,她輕描淡寫,說成是和沈語堂的個人矛盾。

言芳華淚水又忍不住,顫聲道:“你還騙我,青訸已經告訴我了,你和沈語堂打到一起,差點沒了命,你為了小夏這樣,真的值得嗎?”

陸知夏醒來後還不知什麼樣子,萬一失憶或是大腦受損,誰也不知未來會怎麼樣。

“言教授。”沈晚清勉強擠出一個笑,“我從沒有後悔認識陸知夏。”她有時會後悔,但悔的是,她沒有想到更好的解決方法,讓陸知夏受到這麼深的傷害。

旁觀者,作為陸知夏的朋友,心疼她。

但沈晚清走到今日,如此落魄不堪,滿身傷痕,也是因為陸知夏。

似乎也說不出誰的錯與對,一時間,也不知該心疼誰,她們傷得一個比一個重。

沈晚清從兜裡拿出小藥瓶:“這是青訸給的,說是能祛疤,留給陸知夏吧。”

言芳華直接握住她的手,將藥瓶塞到她手心裡,堅持道:“你先用,小夏醒了再說。”

沈晚清的傷疤不比陸知夏少,林懸一旁也拉著她,說:“你疼陸知夏沒什麼,但你也得疼愛自己啊。”

ICU病房裡的病人每天都不斷,也有其他家屬在門外徘徊,見她們一群人都長得漂漂亮亮的,紛紛朝她們這邊看。

相較於陸知夏病房的人一堆,沈語堂的病房裡,隻有警員,一名乾警守在病床邊,一個守在門口。

沈語堂不同意關燈,乾警也沒堅持,站在旁邊盯著。

躺了許久的人試圖翻身,但傷口疼得動不了,乾警過來幫忙,他拒絕了。

沈語堂微微側身,拿起旁邊的檔案袋,愣是打不開。

“我幫你。”乾警走到跟前,心中也難免唏噓,曾經輝煌的人,被前呼後擁,被高高仰視,現在呢?

還真是人啊,高貴也是人,卑微也是人。

如今的沈語堂,隻是蒼老的傷病人士,沒有家屬,沒有親戚,所有圍繞他的人都不見了。

他心裡頭的絕望和孤注,是常人所不能理解的,連平日裡力所能及的事,此刻都成為困難,沈語堂看似平靜無波的雙眸裡,其實滿是絕望和不甘。

如果他再年輕一點點……一旦這念頭冒出,沈語堂就知道他老了,他輸了,他隻能去假設,年輕一點,他會如何翻身,如何東山再起。

現在呢?沈語堂無望地盯著棚頂,手裡捏著乾警打開的檔案袋。

許久後,沈語堂將裡麵的資料一一拿出來,有遺囑,有公證書,還有一封信……

一封寫給他的信,袁望舒留下的。+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沈語堂的手微微顫唞,誰能想到,如今陪著他的,隻有這一封信了。

信的內容不長,但很真實且誠懇。

沈語堂先生:

提筆許久,我竟然不知該寫什麼。

我們共同生活多年,彼此卻又似陌生人。

我從袁家,嫁入沈家,從聽父母的話,到聽你的話。

我這一輩子,沒能為自己做主一件事。

臨走前,我想為自己做主一次,我不進沈家陵園。

我對你,無恨,因為無愛,我亦是知道,你對我也如此。

我們的利益結合,注定下一代也會遭殃,我無法勸說你,也無法更好地保護自己的孩子和孫女。

我時常自責,也無以彌補,所以我死後,名下的房產及資產,全部留給沈晚清。

算是我的遺願,懇求你,放過廷筠,放過晚清,也放過廷予吧。

我知道人各有誌,但當你老了,你會發現,人生不過是體驗過程,你所追逐的一切,最後都會煙消雲散,而你也終將被遺忘。

這輩子你不曾體驗過的夫妻情、父子情、爺孫情,甚至於友情都沒有,這才是最可憐的地方。

我相信人有來世,來生願我們不再相見,也願你能體驗到,人間有愛,遠比金錢和權力更讓人精神富足。

沈語堂,請不要責怪孩子們,這一切都是我的決定。

我死後,靈魂已經自由了,即便你執意把我埋葬到沈家陵園,也已經來不及了,所以請放棄這個念頭吧。

最後,望君安好。

這輩子,也謝謝你。

來世,就不麻煩你了。

再見,永遠。

——20XX年X月X日晚袁望舒寫

一切都像是驗證了袁望舒的說辭,現在的沈語堂,還有什麼呢?

他躺在床上,回首一生,曾以為擁有世界,現在兩手空空,像是一種鮮明的諷刺。

旁邊的乾警注意到沈語堂盯著那封信良久,他重新疊好,放在床頭。

他慢慢試著起身,乾警過來幫忙,他推開,吃疼也忍著,自己費了很大力氣坐起身。

沈語堂拿起手機,還有電,他點開手機,敲著鍵盤。

時間奔著半夜去了,沈語堂長舒口氣,歉意道:“警察同誌,我有點餓了,想吃點粥。”

乾警讓門口的同事去幫忙買,沈語堂顫唞著拿起一旁的水杯,手一抖,水杯灑了。

“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