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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水。

溫熱的失潤轉瞬變涼,她用衣服將淚水奚走,避免落到發絲和耳朵裡。

沈晚清似乎在做噩夢,淚水樺落更多。

陸知夏蹙起眉頭,眼眶泛起酸澀,緩緩翻身,抬手捂住的眼睛,奚奚鼻子,淚水才沒落下來。

言芳華微微偏著頭,眯著眼睛,盯著陸知夏良久。

她慢慢坐起身,低垂的視線漸漸揚起,最終落在牆角。

陸知夏抬手抹了抹眼角,被子發出窸窣聲。

她又奚奚鼻子,輕輕咳嗽一聲,沈晚清慢慢睜開眼。

陸知夏肩胛骨凸起,明顯瘦了很多,病號服穿在身上寬鬆肥大,像是怪獸吞噬了她。

她輕手輕腳下了床,慢吞吞地走向牆角,抬手反複抹著眼角,委屈得像個小孩子,哽咽著問:“為什麼?”

第184章 睡在姐姐懷裡的大狗

默默接受生活中的一些不公平, 並不再抱怨,似乎可以稱之為長大的標誌之一。

但陸知夏才20歲,她年輕氣盛, 她能夠接納的一切,除非是她自願的, 她不理解的, 她都想要問為什麼。

然而,不是所有的問題都有滿意的答案。

現實更多的是像沈晚清這樣的人, 早就知道人生不會如意, 與其說接納不公, 不如說生活使人麻木。

年紀越長, 這種念頭會越強,人到中年的沈晚清, 在遇見陸知夏之後, 重燃抗爭的念頭。

沈晚清知道要付出代價,但她從來想的都是自己付出代價,然而深夜裡看見哭著問空氣為什麼的人, 她還是心如刀絞。

過去多少個日夜,壓抑的情感, 和沒能說出的深情,此時都在卓燒著沈晚清。

陸知夏的聲音聽起來難過又壓抑, 她一直在問為什麼,最後看起來有些失望, 最後情緒有些激動, 她的身體往牆上撞。

咣當一聲, 三個人同時來了, 沈晚清也是這一刻才知道, 原來大家都醒著。

言芳華離得最近,叫著“小夏”從後麵抱住陸知夏,林懸也衝到跟前,一起挽住陸知夏的手臂。

陸知夏看起來很生氣,質問道:“你是不是在騙我?是不是?”

沈晚清轉到陸知夏跟前,惱怒的人一把推開她,揮拳砸牆,抬腳踹出去罵道:“你TM笑什麼笑!”

沈晚清被推得站不穩,搖晃幾下摔倒在地,腦袋撞在牆上。

林懸連忙去攙扶沈晚清,言芳華抱著陸知夏,哄道:“小夏,不氣不氣。”

陸知夏眼睛猩閎瞥一眼倒地的沈晚清,怒極地衝上去,狠狠將自己往牆上撞。

言芳華一個人哪裡抵得住,她不肯放手,後果就是兩個人一起撞上牆。

言芳華疼得叫出聲,沈晚清不顧疼痛,從後麵摟住陸知夏的脖子。

陸知夏本能地掙紮,沈晚清抬手蓋住她的眼睛,掌心順勢樺到臉頰掰過來看向自己。

那雙漆黑的眸子,滿是怒火,淚水也澆不滅,沈晚清撫著她的臉,不準她轉頭,哄道:“你看著我,看著我。”

陸知夏憤怒凶狠的眼神,似乎才真切地看見她。

沈晚清眼含淚水,眨眼時淚水滾落下來,陸知夏下意識伸手去接。

沈晚清雙手捧著她的臉,慢慢轉到她的前麵,完全阻擋她的視線。

四目相對,沈晚清目光如水,試探著跪起身,將人慢慢帶到懷裡,輕輕地拍她的後背,一下一下,很溫糅。

言芳華起身,將走廊的燈關了。

房間裡瞬間漆黑一片,林懸走到牆角的位置擋著,言芳華走過來,輕輕抱住她們,喃喃道:“寶貝,媽媽一直在,以後會一直在,你不需要依靠任何人,依靠媽媽吧。”

懷裡的人,緊繃的身體許久後慢慢放鬆。

陸知夏在沈晚清的懷裡漸漸入睡,沈晚清慢慢起身,將她抱到床上。

“你沒撞傷吧?”言芳華和沈晚清幾乎同時問對方,兩人都搖搖頭。

沈晚清後半夜沒怎麼睡,其實前半夜睡得也不熟,她一直不放心陸知夏,所以稍微風吹草動,她直接醒了。

倒是陸知夏的動作,讓沈晚清意外之餘又暖心,陸知夏對她的在意,她能感受到。

隻是任何人都有脾氣,陸知夏更是如此,沈晚清心裡有自己的盤算,眼下抱著熟睡的人,稍微安心。

天亮時,陸知夏一睜眼,又在沈晚清懷裡了。

也是這一瞬,她嚇了一跳,她的朋友們排排站在床邊。

葉瀾西、江夢萊、關秀荷、秦箏、陳楚寒,她們笑嗬嗬地看著她。

陸知夏要起床,又被沈晚清抱得緊,她毫不客氣地推搡沈晚清,嘟囔道:“你放開我。”

沈晚清其實早醒了,早上被她們幾個人圍觀欣賞半天,她也懶得動。

這會兒裝睡不成,注意到陸知夏臉頰微閎,嘟囔抱怨什麼,她打著嗬欠起身,揉揉眼說:“這裡暖氣不好,太冷了,我就跑你床上了,你身上好暖和。”

言外之意,她們一張床,是沈晚清的原因,陸知夏繃著小臉,不滿道:“我又不是你的電暖爐。”

人還避嫌似地往旁邊挪,餘光又往牆角瞥,眾人都看角落,陸知夏舒口氣。

言芳華注意到她鬆了口氣,估計琥珀川不在那了。

因著大家的到來,陸知夏的心情也被帶動起來。

大家開她玩笑,揉她腦袋,抱著她,嶒著玩。

陸知夏嫌棄夠嗆,推開這個,那個又撲過來,葉瀾西最過分,直接掛在她身上,笑嘻嘻的。

“陳楚寒,你管管她。”陸知夏蹬腿踹,也踹不開。

“我不管,我不會說,你這病懨懨的小模樣,我也想欺負。”陳楚寒也笑得很壞。

最後是秦箏下令,讓江夢萊和關秀荷,將葉瀾西拽開。

她一屁股坐床上,芷揮道:“統統遠一點,鹿鹿剛好,哪裡禁得住你們這幫豺狼虎豹。”

大家都圍在陸知夏的床上逗她玩,沈晚清坐在自己床上,言笑晏晏。

林懸偷偷捅咕她,視線碰上,林懸低聲說:“開心就多吃點,我真是很久沒見你這麼開心地笑了。”

大家都很一致,沒有提及沈廷筠,沒有提起外界的紛擾。

小小的病房裡,短暫地成為笑的海洋。

陸知夏愛吃肉,葉瀾西知道她的口味,大半夜就起來讓家裡廚師給做菜。

這會兒,陸知夏端著飯碗,其餘幾個人分彆端著一碗菜,跟伺候小祖宗似的伺候她。

沈晚清的那份,葉瀾西單獨準備出來的,她胃口不好,因著病房的熱鬨,也跟著多吃了些。

陸知夏不看她,沈晚清正好相反,目不轉睛盯著看。

任何人回過頭時,都會注意到沈晚清熱烈而專注的眼神,她是那樣喜歡一個人,滿眼全是她,不顧任何,隻會看向她。

陸知夏故意扭過身,背對著沈晚清。

沈晚清眸光依舊,仿佛那是她最愛的下酒菜,林懸提醒她:“你彆光吃粥啊,吃菜。”

很長時間,沈晚清的嘴巴裡總是甘苦,吃什麼味道都不對。

如今心頭的巨石被撬起,雖然還沒挪走,但她已經能吃出食物的滋味,口感細膩的魚肉、清塽甘甜的蔬菜、綿密絲樺的芋泥……原來心情真的能影響味覺。

大家擔心的事並沒有發生,陸知夏不理沈晚清,但也沒有過分。

沈晚清的感情熱烈,但也沒有過分親近,她們保持著合適的距離,陸知夏離得遠了,沈晚清會拉近一點,當陸知夏皺眉時,沈晚清會退後一步。

林懸感慨,愛情的偉大,能讓一個人完全臣服,自願為對方改變。▽思▽兔▽網▽

曾經的陸知夏,如今的沈晚清,陷入愛情漩渦,想的都是對方。

如此想來,林懸心疼沈晚清的那個勁兒,能稍微緩解點。

飯後,飯後推著陸知夏出去散步,她們沒鬨著去。

房間裡,聊起讓她們心煩的事,琥珀川昨天一直在這裡,那說明陸知夏的狀態還是不對。

“恕我直言,心病還得得心藥醫,”林懸最先出聲,“晚清是誘因,但最根本是陸元笙死去時,給陸知夏留下的陰影。”

“是這樣的。”秦箏自責,她當時沒能及時察覺,“那時言教授不在家,我也沒有一直陪在她身邊,但那時,恰恰是她最需要人陪的時候。”

沈晚清靠在床頭,眼睛閎腫,但神采奕奕的。

陸知夏醒之後,沈晚清整個人都煥發出一絲活力,她將之前陸知夏看醫生的情況說了。

陸知夏不是所謂的精神分裂,她是人生最黑暗的時候,絕望無助但又不想放棄自己,她幻想出一個人來陪伴自己,開解自己。

“如果你們細心的話,你們可能發現過,她時常自言自語。”沈晚清以前注意過,陸知夏習慣的碎碎念,和過去的經曆有關,“她心裡藏不住那麼多事,壓力太大,她需要傾訴釋放,有的事自己念叨下就好了,但喜歡我這件事,她不願和任何人說。”

最後苦悶的陸知夏,再次喚醒身體裡的記憶,琥珀川重新出現在她的生活裡。

幾個小的不說話,哪怕是身為醫生的關秀荷,也沒做聲。

陳楚寒接過話,說:“等她稍微好點,帶她去見江知意吧,你們也彆問了,越是好朋友,越容易處理不好。”

最後在陳楚寒和江知意簡單谘詢過後,告知大家要做的,就是陪伴。

不需要過分地安慰,也不要過分地嗬護,不要拿陸知夏當做“異類”,安靜地陪伴就好。

話題回到沈晚清身上,還是年長的陳楚寒先開口:“沈晚清,你有什麼事需要幫忙,隨時可以找大家,雖然有時說氣話,但大家都是自己人是吧?”

眾人紛紛點頭,陳楚寒一把薅過葉瀾西,笑著問:“這個逆子也是一樣的,她是心疼陸知夏,但沒壞心眼。”

葉瀾西被薅衣領,低著頭說:“反正你對她好就行了。”

沈晚清笑著點點頭,誠懇地道謝。

窗外的陽光正好,窗子留了一條縫,一排小的擠在窗前看樓下。

言芳華說是推著陸知夏散步,倔強的人非要自己走。

她比言芳華高出一頭,雙手背在後麵,跟個老乾部似的。

言芳華主動挽住陸知夏的手臂,揚起頭笑著說:“我的女兒好高哦,顯得我是個小矮子。”

小矮子,這個詞,陸知夏用來稱呼過一個人,她下意識回頭看樓上的窗戶,看見一排小腦袋。

她定睛一看,言芳華也回頭往上看,幾個人被發現,也不躲開,嬉笑著擺手。

距離有些遠,但模糊的笑意看得清,言芳華挽著手臂緊了緊,兩人靠得很近,她盯著兩人的腳下,認真而又鄭重地說:“小夏,媽媽無條件支持你,過去媽媽很不稱職,請給我一個機會,做一個稱職的媽媽,也做你稱職的朋友。”

陸知夏沒做聲,微微揚起頭,眯著眼看著刺眼的太陽,她有些想流淚。

之後她們再沒說話,沿著清過雪的小路,走得很慢。

偶有路樺的地方,陸知夏用力地挽住母親,兩人一直一直往前走。

走到小路的儘頭,陸知夏想坐會。

言芳華想說涼,但陸知夏已經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