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了陳羨於的手,試圖拉住他。
可她拉不住,鋪天蓋地的水藍色襲來,像洶湧澎湃的巨浪般將陳羨於裹挾到了深海。
文字版的抽象標簽退回到符號,陳羨於離開了。
秦步月連接小灰,讓它繼續擦拭土行孫的精神體,試圖讓陳羨於回來……沒有絲毫變化,抽象標簽下方不再有文字,而是一個個象形符號。
土行孫一臉驚恐地看著神態肅穆的秦步月,顫巍巍道:“聖君……”
秦步月將他交給孟博遠,大步走向李嘉擇:“帶我去見清虛道德真君!”
沒時間再耽擱了,這早就不是一本“古籍”,而是一段本該逝去的“曆史”,他們不是身處書中世界,而是被困在了“過去”。
而這一切的代價是,現世的“時間”沒了。
陳羨於醒了,時間已經來到了6點20分。
他隻剩下20分鐘了,兩隻胳膊上鮮血淋淋,是自己一刀一刀刻下的字。
它們不會因為時間的倒退而消失,它們始終都在,這說明倒退的隻有客觀的時間,主觀的生命流動依舊在持續著。
等退到那最後一個點時,所有人都會在靜止的世界中慢慢死去。
陳羨於自嘲地想著,該慶幸嗎,他在淩晨是睡著的,不必醒著麵對那恒久的絕望。
陳羨於看向了那象征著命運之鐘的鐘表,此時它像極了那副名畫——永恒的時間。
時鐘化作一張薄薄的紙,流淌在桌麵上,掛在枝丫上,覆蓋在仍舊律動的生命上。
最後十八分鐘,陳羨於反而不怕了。
他思索著自己在這十七分鐘該做什麼……
會長的聲音回蕩在他耳畔:“過好當下每一天。”
以前的陳羨於不懂,後來他懂了,現在更加懂了。
陳羨於沒去做什麼特彆的事,隻是像之前每一天那樣,聽著管理課洗漱,喝杯咖啡吃著早餐,精神抖擻地麵對協會一天的事務。
過去的每一天都是他選擇的生活。
哪怕時間沒了,也要繼續下去。
秦步月眼睜睜看著陳羨於消失,重逢的喜悅甚至都沒有在心中擴散,就被巨大的不安給擭住了五臟六腑。
樂土的情況危機,她沒時間再墨跡了,必須弄清楚現在的情況,聯係到更多的助力,儘快破局!
李嘉擇見她神態凝重,也沒多問什麼,立刻帶著她去見清虛道德真君,路上他用【一葉知秋】給她描繪著:“他是孟博斐的叔叔,命運十二哲之一的孟修巽。”
秦步月神態一凜,當著孟博遠的麵,她沒法多問,好在李嘉擇很快就告訴她重點:“孟修巽是位十階‘哲學家’,清虛道德真君也是十階。”
看到這些,秦步月並沒有鬆口氣,同為十階固然有希望喚醒孟修巽,但要入侵一位十階修者,談何容易。
哪怕她是九天玄陽,也隻是十階,並不能壓過清虛道德真君。
況且她還是個半吊子,本質上隻有四階。
要命的是,她沒法解釋。
她隻是把一切在腦子裡過了一遍,都覺得清虛道德真君不可能會信她。
在這個荒謬的世界,真相聽起來反而更荒謬了。
秦步月心一橫,拿定了主意。
以“嫉妒”黎千棲為坐標軸的話,十階修者與他不相伯仲,她全力施展時,曾用【哀毀骨立】定了黎千棲一秒鐘,孟修巽不是標簽,小哀未必能定住他,但隻要能封住他的修為,哪怕半秒鐘,小灰就有了入侵的機會。
秦步月囑咐小灰:“這次要動作快點。”
小灰越發熟練了,快樂道:“好噠!”
秦步月緊繃的心情因它這軟糯糯的聲音略有些舒緩,她輕吸口氣,平複著砰砰直跳的心臟,調整著身體的狀態,讓自己的精神線不躁動、不紊亂,不漏絲毫破綻。
她對清虛道德真君沒有殺意,她不是在發起攻擊,她是在……
秦步月想到了“治愈者”,她回憶著穀素素的精神線,讓自己越發冷清、無害,將玄陽通體的戰意慢慢軟化成了治愈。
是的,她要做的是治愈。
沒人會堤防一次溫和的治愈。
李嘉擇開口道:“師兄,我帶聖君去見師父,你去將那土行孫送到薑公那兒吧。”
這古怪精靈的土行孫也就楊戩能擒下了,孟博遠不疑有他,點頭應道:“好。”
支開了孟博遠,兩人已經到了門外,秦步月什麼都沒說,到了這個範圍,任何形式的溝通都會驚動清虛道德真君。
珠簾微晃,秦步月看到了那長身而立的儒雅道士,他穿著青色道袍,長發束冠,有幾率白發垂下,眉眼是年輕俊逸的。
孟修巽是孟博斐的叔叔,兩人有五六成的相似處。
秦步月在陌生中感受到了些許熟悉,於是她的狀態更加鬆弛、無害了。
清虛道德真君正要開口,走到範圍內的秦步月突兀地釋放了【哀毀骨立】,零點一秒不到,小灰已經筆直衝進了孟修巽的精神體……
秦步月死死盯著,感受到了極致的漫長,明明隻是半秒鐘,卻仿佛被按下了幾百倍的慢放鍵,將零點一秒給拉長到了讓人窒息的漫長跨度。
【自省】【純然之氣】【理解力】【堅定】【躬身入局】……
前五枚標簽十分順利,小灰輕輕鬆鬆將其擦拭,在碰到第六枚標簽的時候,小灰的速度明顯減慢。
秦步月頂著【哀毀骨立】的狀態,勾連了兵聖手書後用【春秋筆法】釋放【淚如雨下】和【沉魚落雁】,堪堪定住了清虛道德真君。
這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一個四階修者怎麼可能定住十階亞聖?
秦步月能勉強做到,也是因為被擦拭了五枚標簽的清虛道德真君慢慢有了孟修巽的記憶,整個人的狀態十分混亂。
第六枚是“希望”,第七枚是“絕望”,看到這個七情時,秦步月心一驚,她知道七情不局限於十二本源之主,像“嫉妒”,就是的十三個。
是因為傲慢的緣故,“哲學家”將七惡情換成了“絕望”嗎?
怎麼感覺更加危險了。
第八枚是入聖標簽【至誠如神】,第九枚是【抉擇】,第十枚……
一陣尖銳的劇痛襲來,秦步月和小灰緊密相連,同時感受到了那灼燒神經的疼痛。
清虛道德真君在反抗,他摒除了迷茫,眼眸冰冷地盯著秦步月,雖然沒有言語,神態間全是質問。
眼看著【抉擇】要變成符號,秦步月傾儘全力支援小灰:“撐住,忙完了給你好吃的。”
“嗚。”
“乖,想吃什麼都給你什麼。”
“要【巧……”小灰的聲音變得很小很小,它似乎說出了一個東西,但是秦步月沒辦法聽清楚。
磅礴灰霧乍起,大翅膀完全展開,無儘的羽翼化作密密麻麻的絲線湧入到秦步月身體,彙集到了小灰那兒。
小灰將第九枚標簽【抉擇】擦亮,而後衝向了第十枚標簽。
【中庸】二字亮起時,清虛道德真君目中恍惚,神態間有些許迷茫,他漆黑的瞳孔在一陣陣劇烈收縮後,趨於了平靜。
秦步月收回了小灰和所有標簽,麵色蒼白地拱手:“孟前輩,晚輩失禮了。”
孟修巽眼睫低垂,看向了眼前的九天玄陽聖君,一個奇詭的名字浮到他腦海:“秦步月?”
秦步月穩住了因脫力而搖搖欲墜的身體,快速道:“嗯,我是海哲的幸存者,孟博斐於我……”她頓了下,才道:“亦師亦兄。”
孟修巽微微頷首:“我知道。”
秦步月想到樂土的情況,趕緊大概說了下,等她說道:“……眼前的‘古籍’,很可能是過去的‘曆史’,我們……”
孟修巽麵上連丁點驚訝都沒有,似乎早就知道了一般。
秦步月心一沉,問道:“前輩,‘時間’失守,你們是知情的?”↓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孟修巽的視線望向了極遠方,答非所問:“這不是過去的‘曆史’,這就是現在。”
秦步月聽不懂他這句話的意思,孟修巽看向她,緩慢說道:“魅惑偷走了命運的‘時間’,將荒原拖回到女神降臨之初。”
孟修巽輕聲道:“很快就會蔓延至全世界。”
為了複活“女神”,傲慢和魅惑將全世界的時間逆轉了。
第255章
六世家比秦步月想象中知道得更多,孟修巽也沒有瞞著她的必要,將真相攤開在她麵前。
傲慢和魅惑是晚於命運之鐘蘇醒的,他們蘇醒後致力於複活女神,然而沒人知道他們要怎麼做。
女神隕落於荒原,那是她的陵寢,殘存著她的意誌。
起初命運之鐘以為傲慢和魅惑想要溫養她的意誌,才不斷地將各種“古籍”投入荒原,那些多是她生前閱讀甚至書寫過的書籍。
後來他們又開始收集隕落的伴聖標簽,尤其是“人間世”的釋放,讓命運之鐘轟然震動。
女神是最初的“幻想家”,傳聞“人間世”是由她在人世間的經曆凝結而成,是封聖必需融納的標簽,也是成神必需舍棄的標簽。
海城事變後這一年多,命運之鐘與傲慢、魅惑發生了多次大規模衝突,他們守住了“天地正”和“萬相生”,可沒想到的是,那不過是傲慢的障眼法,真正行動的是魅惑。
他投入荒原的“古籍”是精心挑選的,在六世家分身乏術之際,憑借著與“古籍”的聯係,開了無數“通道”,引來了窺探的眾神,重創了命運之鐘。
等命運六世家有所覺察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孟修巽沉聲道:“他們終究是喚醒了貪婪,眾妙之門直通命運之鐘,魅惑拿走了‘時間’。”
聽到這裡,秦步月心提到了嗓子眼:“貪婪?”
孟修巽:“他還有個名字叫玄琅,是你和玄幽的師弟。”
真的是小狼!
秦步月心提起,不知道他那邊發生了什麼,好好的小狼怎麼……怎麼就……
孟修巽看了她一眼,了然道:“你果然接觸過玄琅。”
秦步月麵色微白:“我……”
她隻是把小狼帶在身邊,像苗兒一樣,當弟弟和妹妹一樣照顧著,難道這也做錯了嗎?
孟修巽:“穀神殿並不能完全鎮壓貪婪,玄琅一直無意識地徘徊在荒原,與其說是穀神殿壓住了他,不如說是他不願離開女神的陵寢。”
“你不需要做什麼,隻要出現在他麵前,給予他關懷,足夠喚醒他的本源。”
“貪婪,本就是最容易喚醒的本源。”
秦步月愣愣地,心底一陣陣寒氣在蔓延,她走的每一步,自以為是自己做出的選擇,結果全是……全是被安排好的?
孟修巽說得簡單,其實非常複雜,每一環都死死咬緊,缺一不可。
孟修巽剛剛被【哀毀骨立】禁錮過,哪會不懂,這是玄陽的神通,後來這神通被女神釋放,成了十二本源之一的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