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不像四姐那樣,可以獨立門戶。
他是孟家老幺,是存在又最沒存在價值的人。
直到他看到了孟博斐。
比他身份更尷尬,比他處境更艱難,比他更沒有存在意義的孟家老三,創造了奇跡,走出了獨屬於他自己的路。
他平庸嗎?
不,他很強。
他依附於家族嗎?
不,他在尋找自己的堅守。
誰都不理解,孟博斐到底為什麼去一個小小海城,費儘心思管理一個小小的哲學家協會。
孟博遠起初也不理解。
現在他知道了。
擁有兩個姓氏,兩個名字的孟博斐早就身處深淵,他在洶湧暗河中,堅守著自己的信念。
他沒有被裹挾,沒有因此墮落,更加沒有絕望。
他撼動不了那個橫跨數世紀的陰謀,可他守住海城百姓。
是的,他守住了最後的燈塔。
他不僅護住海城百姓,還留下了“火種”!
看著遠處的秦步月,看著勇敢和“人間世”對峙的女孩,孟博遠感受到了陣陣酥|麻,那是束縛自己的繩索崩裂後,身上血液終於流動後的滋味。
白色絲線潰散,孟博遠能動了,他雙腿像抽筋般顫唞著,卻沒有任何猶疑,他大步跨了過去,跨過了那深不見底的裂痕。
哐當,手槍落地,秦步月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幕,陷入混亂。
依舊有兩個她,隻是她們的意識融合在了一起。
遠處的秦步月,看著孟博斐的背影。
近處的秦步月,看著他清正平和的黑眸,看著他嘴角彎起的弧度,看著他被子彈貫穿的心臟,湧出的鮮血。
孟博斐上前,輕輕環住了瘦小的女孩:“你做得很好。”
秦步月心中湧起了強烈的真實感,她張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孟博斐:“我在這,一直都在。”
他話音剛落,籠罩了整個三層大廳的白光猛地收束,它們集中於孟博斐身上,猛地刺向了他流血的傷口。
秦步月心提起:“會長先生!”
她伸手去碰的時候,隻有縷縷絲線滑落,哪還有孟博斐的身影。無聲的光芒散去,醫院恢複了原本的模樣。
幽冷的深夜手術室,濃烈的消毒水味,冷冷閃爍著的紅色燈光,仿佛真實與虛假的稀薄界限,模糊難辨。
孟六找回了【飛龍在天】,小小銀龍扶住了虛弱的秦步月。
人格場在消失,像碎掉的鏡麵,在緩慢但不可逆的崩裂中。
秦步月的兩段記憶融合,她憑借著經驗,快速做出判斷,對孟博遠說:“會長先生是真的。”
秦步月不敢耽誤時間,言簡意賅地告訴孟博遠:“人格場!會長先生一直靠著人格場來維係著自身的【堅定】,這是他對抗‘人間世’的辦法。”
三哥在人格場。
孟博遠還在怔愣中,秦步月卻已經前前後後想明白了。
——是誤打誤撞,也是等候多時。
孟博斐和“人間世”之間,是“人格”和“神性”之爭。
秦步月不知道“神性”是怎樣的,但她知道了“人格”。
孟博斐在鞏固自己的“人格”!
這是很抽象化的東西,但在人格修者眼裡,又是可以具象化的,那就是——人格場。
【自省】不具備人格場。
唯有【堅定】,是孟博斐超越於“人間世”的“自我”。
值得慶幸的是,孟博斐的人格修行之路紮實且牢固。哪怕之前的他隻有四階,可他所領悟的【堅定】臻於至善。
這份獨屬於他的【堅定】,是他與“人間世”對抗的力量。
當然,“人間世”不會放任他加固自我,祂在不斷腐蝕他的【堅定】。
大部分時間,人格場中孟博斐是“虛假”的,他被孟博遠和秦步月重塑過的,是一個擁有著【飛龍在天】,沒有遭遇背叛的孟院長。
直到一個契機,一個轉折點,觸動了他。
契機是“秦步月的迷失”。
醫院這個迷失場,不是孟博斐的,更不是孟博遠的,而是秦步月的。
孟博斐重回病房時,看到的是在異變邊緣的秦步月,那時的秦步月所看到的醫院已經和彆人不同:血腥的腹腔,濕滑的食道,巨大的心臟……
這是迷失的先兆。
分裂的兩個秦步月,注定會迷失。
孟博斐感受到秦步月的危險,反而慢慢蘇醒了,他用【飛龍在天】壓製著秦步月的異變,帶著她去尋找源頭。
那時的孟博斐依舊不認得秦步月,隻是在憑本能保護她。
迷失的早期是可逆的,不過這需要迷失者有強大的精神力,且沒有意識到自己迷失了。
孟博斐帶她來到了醫院三層,見到了另一個秦步月。
也正是這一刻,孟博斐徹底蘇醒——
這哪裡是迷失場,分明是人格場。
是孟博遠和秦步月的人格場。
他們融納了【堅定】。
顯而易見,秦步月的【堅定】異常凶險。
她在進入人格場時,分裂出了兩個自己,一個是普通人,一個是先行者,這是秦步月內心最深處的猶疑。
做普通人,還是先行者。
要安靜平淡的生活,還是無休止的戰鬥。
化作“人間世”,與秦步月對峙的“孟博斐”是孟博遠的那枚【堅定】,當孟博遠跨過深淵的那一刻,白色六翼潰散,這幫助了孟博斐,讓他有了更多的行動力。
出現在秦步月心底,用著會長的聲音,蠱惑她沉淪的是秦步月融納的那枚【堅定】,這是誰都聽不見,隻屬於秦步月的秘密。
她渴望平靜的生活,懷念在海哲的愜意舒適。
她質疑自己,否定自己,想通過殺死那個“強大”的自己,來縮回殼子,做個一無所知的普通人。
【堅定】贏了,它壓垮了疲憊不堪的秦步月。
孟博斐聽不到她的心聲,但能感受到她的情緒,能體會到她的渴望——他支持她的選擇,唯獨不該否定自己。
選擇沒有對錯,因為達成誌向的路有千萬條。
隻有一點是不行的,那就是“殺死”自己。
因為孟小六跨過了自己的深淵,人格場的孟博斐有了更多的行動力,白色羽翼散掉的那一刻,他接住了這枚射向“心臟”的子彈。
這個無解的人格場。
他助她解開。
想到這,秦步月眼眶泛紅,她不再質疑,不再猶豫,真切地看到了自己的“誌”,看清自己的路。
哪有絕對的平靜,哪有徹底的安逸。
不過是有人在負重前行。
她渴望平靜安定,渴望愜意舒適,而達成這個“誌向”的先決條件是,找回她的“家人”!
掙脫了人格場的束縛,秦步月的心中明亮透徹,她恢複了沉著冷靜,讀懂了孟博斐的暗示。
抓住最後的時間,秦步月趕在和孟博遠分開前,快速說道:
“阿遠,你不要來墮落綠洲,留在命運之鐘,那裡是‘哲學家’的大本營,那裡有更多的【堅定】,你要儘可能……最大可能地……讓會長先生認識的人,融納【堅定】!”
墮落綠洲隻有她和小顏,可命運之鐘有顏禾姐姐有陳羨於,更有很多孟家子弟。
每一個【堅定】都能給身處人格場的孟博斐,帶去更多的“行動力”。
秦步月和孟博遠也在“碎裂”中,她相信他能想明白:“我們一起守護會長先生的【堅定】,這是他與‘人間世’抗衡的底氣。”
第169章 ┇思┇兔┇網┇
秦步月出了人格場,醒來時恍惚了半天,有種“穿越”的混亂感。
她明明在人格場的醫院中,過了十多個小時,在避難巢卻似乎隻是淺眠了一會兒。
睜眼是木質的房梁,空氣中彌漫著荒原特有的氣息,一種腐朽破敗的枯木味道。屋裡安安靜靜,小顏和小狼都守在門外,等著她回來。
人回來了,心似乎還在人格場。
果然隻有經曆過,才知道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格修者選擇一睡不醒,迷失在人格場。
真實與虛假,哪有那麼分明的界限。
秦步月回憶著自己剛入人格場的狀態:忘記了標簽世界的她,好像穿回去了一般,一場車禍,昏迷半月,醒來時看到了小庫編輯。
她感受不到絲毫虛假。
即便沒有失去記憶,也會被嚴重誤導。
多好啊,完全契合了她自己都沒有正視過的“心願”。
她在自己的世界裡,沒有搶占了彆人身體的困擾。
她依舊遇到了孟博斐,了解到了標簽和人格修行,甚至可能會再度成為先行者,去往一個沒有被毀掉的海哲基地。
美夢成真,要如何蘇醒。
殘酷的現實和美好的虛幻,要怎麼抉擇。
秦步月怔怔地發著呆,久久都回不過神。
她甚至忍不住思索著——都是假的嗎?
精神體純粹的“哲學家”,會經曆“曆史”。
她和孟博遠無疑都是精神體極為純粹的“哲學家”,他們因為孟博斐融入同一個人格場,但為什麼都沒有掉進“曆史”,反而在一段剛過去不久的事件中?
曆史的定義是什麼?
難道隻要過去的事,都可以被稱為曆史?
總覺得不會這麼簡單,可秦步月也想不到更好的解釋。
她閉了閉眼,浸入到心流中,看到了精神體上的【堅定】。
秦步月試著操縱精神線去感悟它,在觸碰的那一刻,她像被直接輸入了“知識”般,懂了很多。
四階“哲學家”可以更好地持有與【堅定】相關的標簽。
像她在人格場遇到的【堅若磐石】【泥古不化】【金城湯池】……都屬於和【堅定】相關的具象標簽,四階的她如果持有的話,不僅能輕鬆地平衡它們的副作用,更能發揮出比其它修者更好的使用效果。
不僅如此,融納了【堅定】的“哲學家”,對精神汙染有了更強的抵抗力,這是【靈活】的“幻想家”所不具備的天賦。
秦步月接觸過段子旋三人,知道人格修者在四階時,會擁有所歸屬人格的特性。
比如四階“治愈者”雨辰聿,能更好的使用治愈型標簽的同時,也天然帶著讓人平和的氣質;比如四階“人師”郭語集,也有著“人師”的特性,讓人不自由地信服……
不同於其他人格,“哲學家”的【堅定】更多是紮根於修者的內精神,可以更好的對抗汙染,同時也不容易迷失。
領悟到這些,秦步月越發懂了,為什麼會長先生能夠與“人間世”抗衡。
他是“哲學家”,他對“人間世”足夠了解,他的【堅定】也足夠強大。
知其不可而為之。
雖千萬人吾往矣。
這份【堅定】中,蘊含著聖人的力量。
人格場十分危險,收獲也是巨大的。
提升到四階後,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