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頁(1 / 1)

山有喬木兮 賞飯罰餓 4412 字 6個月前

彆說一兩局見好就收,他現在連翻本都難。

很快兜裡的錢全數見了底。

“我再押……”

摸到懷中空空如也,長衫男不甘心地一抿嘴,終於灰溜溜地退出了人群。

“嬴舟你太厲害了吧!”

她摘下麵巾,不可置信地把鋪了滿桌的金銀銅攬入臂彎,感覺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的錢。

看來賭場也並非白玉京說得那般危機四伏,不堪入目……這不還挺有用的麼。

後者負手立在一旁,垂眸瞧小椿高高興興地數銀兩。

妖怪想在人族賺錢其實並不難,許多山妖往自己的地盤上拿麻袋裝個十來斤玉石跑去城裡賣掉就足夠花銷好幾年的了。

更彆說是利用自身天賦上賭場耍點小心機。

“這是你的錢。”

嬴舟撿出一吊來放在她手上。

“不夠花了再來找我拿。”

她從諫如流:“好嘞。”

*

長衫男出了賭場往家中走時,一路上還在惋惜自己點兒背。

“嗐,第一把輸了我就該收手的,三百兩啊!何必非得跟人較勁呢,就這麼管不住我這手。”

言罷便朝臉上甩了一個響亮的大耳巴子。

他在前麵灰頭土臉地直歎氣,身後的巷子裡,堆滿雜物的籮筐後,小椿神色深邃地注視著他的背影,而後筆直的伸出手,在指尖輕打了兩個圈。

那長在牆根的一株紫藤倏忽動了,嗖嗖地橫亙在中間,長衫男哪裡有心情留意腳下,當場被絆了個正著。

“哎唷——”

他摔了個大馬趴,還沒來得及起身罵娘,眼前的幾枝杏花樹不知怎麼突然迎風狂舞,莫名其妙地勾住了衣衫,竟半晌掙脫不開。

“誒?誒?誒??”

長衫男無端被掀了個底朝天。

杏花枝挑著他的袖擺,另一側的榆柳條便趁機扯住了對方的褲腳,以一種詭異的速度分工明確地扒拉著此人的衣袍。

而混亂中,一段花枝顫巍巍地從其%e8%83%b8懷內卷出了一疊尚未填好數額的假銀票,十分敬業地遞到小椿麵前。

不承想她壓根就不看,指間的動作半點沒停,輕描淡寫地結印。

嬴舟便見得那人三兩下給擼去了外衫,接著是鞋襪,乾瘦的身板□□,他對這發展手忙腳亂,差點要上前去捂她的眼睛。

小椿卻朝旁打了個手勢,徑直將此人丟到了聲潮鼎沸,萬頭攢動的街市上。

順帶還把剩下來的幾粒碎銀子扔進角落裡跪著乞討的女娃娃碗中。

赤/%e8%a3%b8的一團肉色從天而降,可嚇壞了過路的姑娘。

婦人們花容失色地驚聲尖叫。

正所謂有熱鬨不看王八蛋,滿街的閒漢一見半空落下個沒穿衣裳的大男人,登時都來勁了,挨個聚攏探頭,圍著他指指點點。

長衫男一抬腦袋,就對上一大串不懷好意的眼光,當場要瘋,居然給炸出了一句公鴨嗓似的驚叫。

“啊!!!——”

嬴舟耳朵素來靈敏,被那一嗓子嚎得有些不適,他壓了壓眼角,手指撫弄耳畔的同時,不經意拿餘光瞥向小椿。

心下隱約明白這番舉動的意義。

那日在街上遭人圍觀的事,似乎真在她心裡留下了不少陰影。

看不出來,她還挺記仇的……

他偷偷地想。

第32章 開封(六) 你……會喜歡上彆族的妖嗎……

“話說那張百順的嬌妻自過門以後, 性情溫柔,體貼賢惠,又因術法高超, 替張相公賺得不少錢財。

“這年恰逢秋闈,狸仙特地收拾了金銀細軟, 亦備薄酒菜肴,與丈夫餞行……”

茶館瓦肆說評書的是個中年秀才, 彆的毛病沒有,就愛時不時的拍醒木。

“啪”,小椿給他無端拍得聳了一下, 口中的瓜子差點噎住。

這據聞是汴京城最熱鬨最有名氣的茶樓, 滿場座無虛席, 講的是個貌美如花的貓妖因好奇凡俗之世, 離開修煉的仙山, 在一次元宵燈會夜與貧窮的寒門才子一見鐘情。

“原來他們把荒山都叫做‘仙山’,把妖精叫做‘仙人’?”

那自己豈不是樹仙?

聽上去一下子就仙氣飄飄了起來。

小椿品了一陣,覺得以“天”的暴脾氣, 還不得來一場山崩地裂的天雷轟頂。

“‘天’這都能忍?”

“他們隻吃供奉, 極少管人界的事。”嬴舟拈著茶盞,“連顯跡都是好幾百年前了,才懶得在乎這些。”

她看著周遭聽得如癡如醉的人族, 卻沒能領會到這個故事到底哪裡有趣了,匪夷所思地問, “人很喜歡妖怪嗎?想和妖怪在一起?”

後者喝了口茶搖頭,“都是他們編的。”

至少作為犬類,自己是決計不會與人族相戀。

雖然精怪向往並憧憬著人這般聰慧的種族,但畢竟妖是妖, 本質上永遠帶著自身難以磨滅的獸性,當真結成連理……恐怕會有許多阻礙吧。

“說到底,是人族自己遐想著能有容貌嬌%e5%aa%9a,千依百順,還可以用法術幫著步步高升的美嬌娘而已……真的獸化了,怕就不喜歡了。”他輕描淡寫道,“比如,你看他們早些年編的白娘子與許仙……”

小椿聞言生了興趣,“白娘子和許仙是什麼故事啊?講給我聽啊。”

嬴舟不緊不慢:“下次告訴你。”

原本是帶她來聽個熱鬨,看能不能從這些市井傳言中探到一點白玉京的蛛絲馬跡,不料今日講的居然是個誌怪話本。

“不過……比起人妖的戀緣,我倒覺得什麼老虎精和鹿啊,貓妖和鼠,狼妖和羊更有意思一些。”小椿拍拍他的胳膊,“你會愛上一隻羊嗎?”

嬴舟:“……”

這算什麼奇怪的問題?

“狼應該是要吃羊吧?”她若有所思地琢磨,“你從前有吃過羊肉麼?”

嬴舟終於放下杯盞,無奈地自鼻間呼出一口氣,解釋道:“我是妖胎生子,對於精怪不會有那麼強的食欲,但正兒八經從獸類修煉而成的,就不好說了……”

末了,他忽然用手指輕轉了轉杯沿,問說:“那你呢?”

“你……會喜歡上彆族的妖嗎?”

小椿似乎被這個問題問得有些意外,本能地一揚眉,不自覺陷入了思索。

“彆族的妖……”

她沉%e5%90%9f的時候,嬴舟就一直在旁借著茶杯遮掩自己的側臉,目光有意無意地落過去,無端緊張了起來,也說不清心裡到底是在忐忑什麼。

小椿的眼睫並不十分濃密,但長而卷翹,視線低垂下去時,鴉睫便微微遮瞳,莫名像揣有心事一樣,顯得和平日裡的氣場不太相同。

她眼皮正扇了兩下,就在此刻,近處一個嗓音橫插一腳,著實突兀又很難讓人置若罔聞。

“誰說是編的!”

“你們沒見過,就說是編的!”

那是個女孩子的聲音,清麗脆亮,透著理直氣壯,壓根不在乎是不是處於大庭廣眾之下,隻和邊上的人據理力爭。

“我是沒見過,難道你見過?”

她聞得此言,瞬間得意地揚起脖頸,“當然了,不怕告訴你,我八歲時就見過妖怪了。”

嬴舟和小椿幾乎是同時側過眼,帶著打量的神情,聽她繼續大言不慚,“知道近來官府通緝的那個神秘飛賊為何多日來全無線索麼?”

少女大概也沒打算等對方回應,自問自答道:“因為正是妖精乾的,妖精來無影去無蹤,自然不會留下痕跡咯。”

瓦肆裡的幾位看客欲言又止:“溫大小姐,開封府衙白紙黑字的都寫了,那是‘飛賊’,怎麼會是妖精呢。”

“再說了,青天白日,哪兒來的妖怪。”

“就是……評書嘛,當樂子聽聽得了,你可莫要入了魔障。”⊙思⊙兔⊙網⊙

“你們還彆不信。”她一副藐視無知凡人的表情,“我可是親眼所見,那精怪半夜三更,晝伏夜出,生得青苗獠牙,形態詭譎,那叫一個可怖猙獰,陰氣森森……”

四周鄰座的聽眾見她煞有介事地扯淡,各自都麵露同情之色。

溫大人家的小姐容貌淑麗,性情爽朗,哪兒哪兒皆好,就是腦子貌似有點問題,他們隻得勉強給個麵子嗯嗯啊啊的附和幾聲。

小椿動作緩慢地磕了一粒瓜子,與嬴舟心照不宣地對視片刻。

**

“成日儘是些情情愛愛,人人妖妖的故事,一點意思也沒有。”

茶肆裡分明還未散場,這位溫大小姐便已索然無味地自後門離開了,她抱著懷滿口鄙夷。

“小姐,常買的那家糖炒栗子今天不曾開張,要我去彆處看看麼?”

她隨手一揮,打發自己的丫頭:“去吧去吧。”

半下午日光尚且刺目,背後的瓦舍猶在彈唱說書,熱鬨得很,她索性找了個清涼僻靜之處,躲在茂密的枝葉下遮陰。

猶自百無聊賴地拿鞋底碾著地上的一顆果子玩兒,頭頂冷不防有人說話。

“你真的見過妖怪?”

溫大小姐先是一嚇,抬眼看到麵前俏生生地站著一個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姑娘。

她雙眸出奇的明%e5%aa%9a清澈,乾淨得像是晨間山裡的空氣,此刻正一轉不轉地盯著這邊看。

短暫的呆愣之後,她迅速地調整好神態,清清嗓子,“對呀。”

“縱觀整個開封府城,怕也隻我一人有此等境遇。你來問,算是問對了。”

小椿頷了頷首,“你說,偷錢的飛賊是妖?你親眼所見?”

後者自信地嗯了一聲,“千真萬確——怎麼,想要我帶你去見識見識?”

她大為驚訝:“我還能去見見?”

“那當然,跟著我你不用怕。姐姐我算是身經百戰。”隻當小椿是個足不出戶的閨閣姑娘,她自信的一拍%e8%83%b8脯,“見過的精怪可比你見過的男人還多,就是與他們麵對麵,也壓根毫無懼色。”

小椿將信將疑地打量對方。

“是嗎?”

話音剛落,她便就地樹化,當場將四肢頭顱變作了一個支棱著枝條的大樹樁,十分風騷地招搖擺動,衣裙卻還詭異地套在上頭。

那溫家大小姐雙目頓時一對,大叫道:“妖怪啊!”

而後翻了個白眼,倒地不起。

小椿:“???”

她收了變化費解地盯著地上的人,深感疑惑。

怎會如此!

不遠處的嬴舟有些沒眼看,頭疼地用手捂住臉,終究無奈地走上前:“你說你惹她乾嘛?”

小椿無辜得百口莫辯:“她自己說不怕的。”

*

開封城某個偏僻的小柴房內。

嬴舟拿破碗接了些水,輕灑在那姑娘眉目間,她五官皺了皺,不多久便轉醒過來。

或許是昏迷得匆忙,乍然睜眼對上他,兩人各自相顧無言了半晌,緊接著後知後覺地開始慌張:“妖怪啊!”

嬴舟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