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快速看完後,唇角緩緩勾起:“失憶,弱冠時才回京...”
薑慕年死的那年,平親王府的五公子正好出京在莊子上養病,過了七年才回京,回京後一直呆在平親王府,每年除夕都臥病在榻,未曾在公開場合露麵,去年才開始出門走動,但出府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
京中沒人見過薑慕年,而真正的五公子身材圓潤,大病一場瘦的太過,所以他就算是在去年碰著以前與五公子相識的人,也不會惹來懷疑。
畢竟已過十年,又重病一場清減了許多,便是與之前那小胖子不像也沒人會在意。
這場身份替換簡直是天衣無縫!
唯有一個漏洞便是平親王府。
旁人不認得五公子,可平親王夫婦怎麼會認不出自己兒子?他的兄弟姊妹又怎會瞧不出端倪?
他當年又是如何從齊家逃脫,從南城到了京城的。
曲拂方想來想去隻得到一個答案。
平親王府對此是知情的,甚至當年就是他們救了薑慕年。
而那位真正的五公子,在當年就已經病死了。
他不是蕭延澤,自然也沒有蕭延澤的記憶,所以才會失憶,而平親王府刻意隱瞞了五公子失憶的事,是怕惹來疑心。
那麼薑慕年失去了十三歲前的記憶是真是假?
曲拂方思索片刻,輕輕一笑,是真是假他去見一見人不就知曉了。
第57章
蕭延澤回到平親王府, 已近戌時。
他沐浴完身著裡衣披了件厚厚的大氅坐在床邊,陷入沉思。
他昨夜又做那個夢了。
夢中, 一個很魁梧的身影, 提著一把刀,一步一步朝他走來。
他起初覺得那是噩夢,每每這時都會驚醒。
可後來這個夢做的多了他就沒那麼怕了, 於是他看著那個麵容模糊的人走近他,將他從河邊撈起, 背著他走了很遠, 很遠。
之後他反複的做這個夢, 一次比一次真實,於是他憑著夢畫出了那把刀,一查之下竟發現真這把刀是真實存在的。
它叫赤亡, 世間僅此一把。
於是, 他漸漸的開始懷疑, 那不是夢, 而是他的一段經曆。
父王母妃都同他說, 他是因病重失去了十三歲前的記憶,他以前也從未懷疑過,直到頻繁做了那個夢後,他迫切的想要尋回那段記憶,為此他走遍了王府的每個角落,試圖在熟悉的場景中喚醒自己的記憶。
可他什麼都沒有想起來。
王府的每一處對他來說都極其陌生,陌生到好像他從未來過。
後來他查到如今在用赤亡的是一個江湖惡人, 名叫玉紅梅。
他尋來玉紅梅的畫像, 知道他不是夢中的那個人, 光年紀就對不上。
那個後背寬闊的江湖漢子, 身形很高大,說話的聲音很粗狂,年逾四十,而玉紅梅如今不過才近三十,十年前,他還未及弱冠。
他打聽到赤亡是玉紅梅在五年前逃亡的過程中打造的,但他清楚那不是,那把刀在十年前就出現了。
可還沒等到他想到妥當的法子去找玉紅梅,他就已經死了,死在逢幽令下。
於是他開始查玉紅梅所有的事,知道了他有個弟弟早年失蹤,而在他從宗義派出來那年,有一個十三歲的少年一家被滅口,他不覺得這是巧合,於是開始查那個少年,知道了他便是玉紅梅的弟弟柳玉梧,最終他找到了柳玉梧當年墜崖的崖底。
他在崖底找到了一個墳墓。
上麵的生辰與他記憶中赤亡主人的年紀相符,他猜測,那應該就是當年救他的江湖人。
可江湖人已經死了。
他僅剩的線索便隻有生死不知的柳玉梧。
於是他找上逢幽閣,買柳玉梧的消息。
然時至今日,仍舊沒有柳玉梧的半點線索。
曲拂方從窗戶裡竄進去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蕭延澤被他嚇的砰地站起身,身上的大氅滑落,寒風從打開過的窗戶滲進來,身上的單薄裡衣根本阻擋不了,他當即便捂唇咳嗽了幾聲。
外間立刻傳來白宿的聲音:“公子,可是著涼了?”
蕭延澤還未來得及開口,曲拂方就已經嗖地竄到他跟前,撿起大氅給他披上。
蕭延澤記得他。
臨近逢幽閣時出現在街道中央的那個男子。
他仍舊是那件紅黑相間的袍子,遠遠瞧著就覺那是張能魅惑眾生的臉,如今近看,更是讓人驚豔。
但此時那張讓人驚豔的臉上神色並不好看,相反還帶著他看不明白的怒氣。
蕭延澤越發確定,他們之前應該相識。
“無事,不必進來。”
即便眼前這個半夜闖他寢房的人瞧著很危險,渾身好似帶著殺氣般,蕭延澤卻莫名覺得,他不會傷害他。
蕭延澤伸手攏了攏大氅,溫聲道:“多謝。”
曲拂方沒出聲,他定定的看著眼前瘦弱的青年,一時想立刻將這人揍一頓出氣,可一想到他好似在病中,便又忍了下去,一時又想狠狠抓住他的衣襟質問,可對上那雙迷茫的眼睛,他所有的氣都無處發,最終,他一把將他推倒在床上,湊近他咬牙切齒道:“你認不出我了?”
蕭延澤被他的動作嚇得瞪大了雙眼。
他著實沒想到,有朝一日他會被一個男子推到在床上,用這樣的語氣質問他...
那神情,那語氣,就好像他曾有負於他一般。
蕭延澤背脊無端一寒,他雖然失了記憶,但他清楚他不好男風...
這應當不會是他的什麼情債吧。
終於,蕭延澤強行冷靜下來,問:“我們...認識?”
曲拂方所有的隱忍在這一刻全部爆發了出來,他一拳砸在他身旁的床上,一字一句道:“你再說一遍?”
蕭延澤好似聽到了木頭斷裂的聲音。
他不敢再說了。
那一拳若是砸在他身上,他應該已經見了閻王。
在對方猩紅的怒目中,蕭延澤放平聲音解釋道:“我十三歲重病一場,不記得前事,公子與我可是在那之前認識?”
這樣容貌出挑的一個人,隻要見過過多少年也不會忘的,除非,是在他失憶前認識的。
曲拂方眼中的怒火逐漸變成驚愕,然後到不可置信,最後到原來如此...
但他還是將人摁著,厲聲道:“沒騙我?”
蕭延澤非常誠懇道:“確實如此。”
曲拂方此時已經信了大半,畢竟除了這個理由,他實在想不出他為何不聯係薑家,為何不找他,甚至連他親妹妹的婚禮都不去。
若他是真的失憶了,那這一切就說的通了。
但他還是有些怕這是對方沒有認出他的說辭,遂道:“蘇州,遊船,曲水。”
這是他與薑慕年初時的情景,曲水是他當時吹的曲子。
說這話時,他緊緊盯著他的眼睛,生怕錯過一丁點異常。
然蕭延澤眼裡除了茫然,什麼都沒有。
他真的失憶了。
曲拂方終於確定了這個事實。
他緩緩起身坐在床沿邊上,在蕭延澤起身時還頭也不回的拉了他一把。
蕭延澤揉了揉被摁痛的肩膀,偏頭時在曲拂方眼裡看到了一絲失落。
他微微一怔,等了一會兒才遲疑問道:“我們是何時相識?”
曲拂方沒好氣的瞪他一眼,然後哼了聲轉過頭。
蕭延澤:“.....”
他這副模樣,倒好像是他將他按在床上過...
要不是他非常確定他不好男風,此刻都要認為這是他欠的風流賬。
曲拂方完全沒有發現自己的行為給人造成了多大的誤解,他此刻很生氣,可又不知道怎麼生這個氣。
人家失憶了,不找他在情理之中。
可他一想到他滿天下找了他這麼些年,可人竟好吃好喝的在平親王府當他的五公子,他就很氣!
不僅如此,他還要給他養妹妹!
費儘心思給四方潭加了琴棋書畫,送人進去一路保護,又不分晝夜的研製出去除疤痕的溯香,從八歲養到現在,現在這妹妹要多精致有多精致,要多好看有多好看,還文武雙全,聰明機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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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呢,這沒良心的回來了,可他失憶了,什麼都不記得了!
他找誰說理去?
曲拂方越想越氣,越想越氣,砰地起身跳窗離開了。
離開前還重重的揮了揮袖子,打在蕭延澤的手背上。
蕭延澤:“...”
蕭延澤:“...!”
他一個人沉思了半晌,幾乎是顫著聲音喚來白宿,神情無比複雜:“我...我...”
白宿很有耐心的等著。
但等了很久,他家公子還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
“公子您有什麼話問就是。”
蕭延澤深吸一口氣,輕聲道:“你可知道我十三歲前有沒有同什麼男子...走的近些?”
他的話問的很委婉。
但因為他躊躇的時間太久,神情也不大對,白宿竟立刻就悟出了什麼,瞪大眼道:“我是公子那年病重醒來後才跟著公子的,之前的是並不知曉,但是...”
蕭延澤緊緊盯著他。
“我也聽過公子先前的事跡,都很是精彩,但...公子喜歡的是姑娘。”最後幾個字,白宿說的飛快。
他麵上不顯,心裡卻無比的忐忑!
公子為什麼會有這個疑問,難道公子現在好男風了?!
這就是公子遲遲不肯娶親的原因?!
蕭延澤:“當真?”
“當真!”白宿點頭:小心翼翼道:“我聽府裡的人說過....說公子那會兒很喜歡看貌美女子...”
蕭延澤徹底鬆了口氣。
不過隨後他又意識到什麼,懊惱的皺了皺眉,十三歲...應也欠不了多大的風流債。
他是被那人嚇的瘋魔了不成!
然就在這時,窗戶突然被打開,曲拂方去而複返。
他像是一股風一般卷到了蕭延澤跟前,白宿嚇得目瞪口呆,剛要叫人就見他委屈而憤怒的抓著他家公子的手臂,恨恨道:“我當時就應該去挖你的墳!”
蕭延澤:“.....!”
白宿驚的捂住嘴,若不是公子示意他不出聲,他已經要喊人了!
“既然你忘了我,那我們就重新認識好了。”
白宿聞言略微鬆了口氣。
原來是公子的舊識啊。
“我叫方幽,今年二十五,是你...”
蕭延澤與白宿同時屏氣凝神。
曲拂方唇角一勾,那雙狐狸眼顯得格外多情:“是你曾經欽慕的人。”
蕭延澤喉中一個氣息不順,當即就重重的咳了起來。
白宿靜若木雕,被砸的暈頭轉向。
而始作俑者還在繼續編造謠言:“那年你撞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