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霽月清歡 怡米 4398 字 6個月前

衛九扶額,又讓秋荷趕快關窗。

驀地,他心口一振,徒然生出不可言說的痛楚,那個“他”即將破心門而出。

“拔針。”

“還沒到時辰呢。”

衛九抿緊唇,兀自拔下所有?銀針。

這時,宮裡來了人,請他入宮見駕。

信差剛剛送來密函,以尹軒為首的山匪活捉了三名禁軍,其中包括季懿行。

禁軍被山匪活捉,皇帝大發雷霆,直說是?奇恥大辱,拔劍刺穿了季朗坤的官帽。

這會兒,季朗坤正跪在禦前,請求奔赴大同鎮為剿匪出力。

可戶部尚書能去做什?麼?

不少老臣相繼入宮為季朗坤求情,皇帝餘怒未消又燃新火,當?場吐血。

**

衛九從?宮裡出來時,心口劇烈跳動,他加快腳步想要回府,無意瞥見走在斜前方的季朗坤。

風光無限的正二?品大員被皇帝當?堂挑了官帽,長發披散,頹然狼狽,沒了臉兒也是?人之常情。

“季尚書可否借一步說話?”

季朗坤猶豫了下,夾著官帽停下腳步,“賢侄有?何?指教??”

聽得“賢侄”二?字,衛九稍愣,忽然想起雪山救援一事,“令郎一事風波還會再?起,伯父若是?看?得起小侄,不妨聽小侄一句勸,先?將宗親中老弱病殘孕者送去遠方安頓,等陛下降罪時,也能保他們不受牢獄之苦。”

季朗坤皺起濃眉,“賢侄是?否言重了?犬子雖被山匪抓獲,但絕不會屈服,說不定還能破釜沉舟啊!”

“尹軒狡黠,是?不會被令郎反攻的。”

“即便如此,隻要不屈服,陛下應該也不會將怒火波及到整個季氏吧。”

“伯父還請聽小侄一勸,儘快送走羸弱的家人。”

看?在前世季朗坤忠於太子沈陌玉又寧死不屈於新太子沈懿行的份兒上,衛九給予了提醒。

言儘於此,如何?抉擇在他,也儘是?季氏的造化。

微微頷首,衛九提步離開。

**

回到府中,季朗坤猶豫再?三,聽從?了“衛湛”的建議,當?日就送走了一部分家人和宗親,之後獨自坐在冰涼的庭階上,歎息連連。

照理說,季氏不至於被抄家,但陛下暴躁癲狂,指不定會拿他們泄憤。

“衛湛”所言,並非危言聳聽。

一道人影緩緩靠近,坐在了他的身邊。

聽見動靜,季朗坤扭頭瞧去,內疚道:“你若想走,府中人不會阻攔。為父可以替老三寫一封放妻書,雖有?些牽強,但令尊是?手握兵權的都指揮使,陛下不會為難你。”

杜絮靜默,沒有?回答,遞過?一個手爐,陪著他望了會兒月,隨後起身離開。

於當?晚拿到放妻書。

在這出大戲裡,是?時候退場了。

杜絮笑了笑,沒帶走府中一件寶貝,連嫁妝都儘數留下了,唯獨敲暈扛走了服侍在旁多日的侍女阿枳。

小丫鬟甚合他心意,舍不得留下,即便她是?季懿行安插在自己身邊的眼線。

另一邊,來到綠萼苑的寧雪瀅被衛馠拉進書房。

“大嫂坐。”

肖遇慕正坐在桌前的輪椅上,桌上堆放著科舉用書。

已有?了三分猜測,寧雪瀅按捺住激動,不自覺絞起掩在衣袖下的手指,“有?消息了?”

莫不是?這對夫妻為她尋到了薛老子嗣的蹤跡?蛛絲馬跡也好啊。

肖遇慕搖著輪椅來到寧雪瀅麵前,有?著寧雪瀅暫時看?不透的深沉。

衛馠站在輪椅旁,單手搭在丈夫的肩頭,“大嫂,你要找的人,我們大概找到了。”

大概......

比蛛絲馬跡還要令人心潮澎湃。

寧雪瀅站起身,顫著嗓音道:“算我求你們了,就彆賣關子了,快說吧。”

夫妻二?人對視一眼,衛馠褪去平日的傲慢,紅著眼睛拿出那幅臨摹的畫像,指了指二?歲幼童穿著的小襖,“遇慕說,他被養父養母帶回家的那日,就是?穿的這身衣裳,現在還留存在肖家的衣櫃裡。我已讓人去請公婆過?來,還叮囑他們將那套衣裳一並帶來。”

寧雪瀅徹底愣住,半晌才?反應過?來,不可置信地看?向仰著臉的肖遇慕。

苦苦尋找的人,近在咫尺。

寧雪瀅忽然情怯,轉過?身深深呼吸,待轉過?身時,非但沒有?冷靜下來,也紅了眼眶。

“妹婿對兩歲的事還有?印象嗎?”

鮮少有?人能記住兩歲時候的經曆,但確有?一些人,會記得某些零碎模糊的畫麵,成為彌足珍貴的記憶。

肖遇慕搖搖頭,遺憾道:“我唯一記得的,是?被爹娘帶回肖家那日,京城下了一場大雪。關於生父生母,我毫無印象。”

薛老與兒子也是?走失在冬日,寧雪瀅再?看?肖遇慕,竟真?的有?種再?見故人的錯覺。

在綠萼苑等到深夜,寧雪瀅終於得見了那身兩歲小童的舊衣,與畫像中的一模一樣。

肖氏夫妻在看?到畫像後,驚訝得說不出話。

血脈使然,緣在千絲萬縷中。

肖母眼含熱淚,“初遇那日,遇慕就是?這副打扮,老身不會記錯的。”

一旁的肖父也跟著點頭,“雖已過?去十八年,但我們老兩口偶爾會回憶那日的場景,早已烙印進腦海。”

寧雪瀅閉閉眼,自知?不必再?糾結。

雲開,月已明。

肖遇慕忽然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下站起身,吃力地走向寧雪瀅,作勢要跪下。

寧雪瀅趕忙扶住他,“這是?做什?麼?”

“大嫂恩情,無以為報,願以此生效犬馬之勞。”

關於身世之謎一直是?肖遇慕的心病,麵前這個女子,不僅為他緩解了腿疾,如今又解了心病。

是?他的恩人。

看?著這一幕,衛馠默默逼退眼中淚意,從?今往後,她真?的欠下寧雪瀅一個莫大的恩情。還好,沒有?與恩人交惡,及時回了頭。

當?身世一事傳遍伯府上下時,鄧氏淚潸潸地擦拭起眼角,“我就說,雪瀅是?旺咱們家門的。”

衛伯爺連連感歎,特意讓薑管家端上一壺酒小飲起來。

肖遇慕的痹症還未被控製住,不宜長途跋涉遠赴金陵。衛馠與爹娘公婆商議,打算在迎春花開的時節南下。

屆時,會試和殿試也已結束。

而肖遇慕或許會帶著進士的功名,祭父祭母。

深夜回到玉照苑時,寧雪瀅與秋荷在臥房內聊了許久。

“我嫁入伯府後,一直都在尋人,如今終於了卻了一半的心事。”

“小姐還要繼續尋找俞夫人?”

“錦衣衛沒尋到人之前,我是?不會放棄的,雖機會渺茫,但總要抱著試一試的態度吧。”

秋荷拉住她的手,“無論小姐做了什?麼決定,奴婢都會一直陪在小姐身邊。”

寧雪瀅閉目淺笑,忽然想起一件麻煩事,“姑爺呢?”

“姑爺從?宮裡回來,就一直悶在書房裡沒有?出來。”

寧雪瀅趕忙催促秋荷收拾細軟,忙了一整日,差點忘記逢九的日子,衛九又要出現了。

“叫上青橘,咱們去府外住一兩晚?”

“啊?如此倉促嗎?”

主仆三人連夜收拾細軟,帶著兩名護衛一名車夫外加阿順“逃離”了府邸,離開前隻與青岑打了招呼。

臨近子夜中段,青岑看?著書房珠簾內哂笑的男子,十分不解,“小伯爺?”

“出去。”

“......”

“要我說第?二?遍?”㊣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青岑不會違抗衛湛的指令,沒再?多言,默默退出書房。

坐在太師椅上的衛九手捂心口,彎腰麵朝下,臉色煞白,“衛湛,你在憤怒?記住,我們是?一體的,休要背叛我。”

子夜中段來臨的一刻,衛九趴在桌上像是?睡著了。

下一息,男子坐起身,疏狂瞬間收斂個乾乾淨淨,恢複了一如既往的清雅溫淡。

他抬手按在眉間,壓抑著心中的不快。

是?何?原因,會讓自己與衛九交換了支配身體的順序?

“青岑。”

青岑走進來,試探問道:“小伯爺有?何?指教??”

聽得稱呼,衛湛淡淡道:“是?我,不是?衛九。”

青岑瞠目,麵帶驚喜地走向書案,“世子能壓製住小伯爺了?”

衛湛還保持著按揉眉心的動作,不是?壓抑住,而是?情況變得不可控了......

“瀅兒現在何?處?”

因先?前被小伯爺欺騙過?,青岑不是?沒有?防備,但不知?為何?,當?真?正的衛湛出現在眼前,他可以清楚肯定,此人是?世子,而非小伯爺。

“大奶奶隻說她會下榻在城西的客棧。”

既鎖定在城西一帶,大大縮小了全?城尋找的難度,衛湛垂下手,“派人挨家客棧打聽。”

等青岑退下,衛湛拿起衛九留在桌上的手劄,上麵清楚記述著廿九之後發生的事,唯獨跳過?與寧雪瀅有?關的事。

可能連衛九自己都不知?,如今為何?要隱瞞自己與寧雪瀅之間的事。

明明之前為了氣衛湛,還故意與寧雪瀅做出親昵的舉動,甚至有?過?親%e5%90%bb。

**

連夜下榻在城西一家客棧,寧雪瀅簡單洗漱,與兩個小丫頭擠在一張床上。

青橘又以為大奶奶與世子產生了隔閡,但一想到明日能好吃好喝,也就不糾結了。

沒心沒肺的小丫頭翹著腳絮絮叨叨,惹惱了想要歇下的秋荷。

兩人嘰嘰咕咕,吵得趴在床下的阿順捂住了狗耳朵。

寧雪瀅躺在最裡側,也被她們吵得耳根子嗡鳴,“好了,快睡吧。”

兩人各哼一聲,誰也不服誰。

寧雪瀅沒理會,也沒必要做和事佬,翻身背對她們閉上了眼。

來得匆忙,沒有?選好客棧,夜裡大風呼嘯拍得窗欞咯吱響,外加阿順的呼嚕聲,擾得寧雪瀅輾轉反側。

不知?過?了多久,饑餓感襲來,她坐起身,扒拉了一下睡沉秋荷,又晃了晃一直夢囈的青橘。

兩人倒是?睡得挺香。

無奈地搖搖頭,她躡手躡腳地下地,晃醒了唯一靠得住的阿順。

“我餓了,阿順。”

點燃一盞弦月燈,寧雪瀅牽著阿順走出房門,尋到守夜的店小二?。

客棧店麵很小,夜裡沒有?備夜宵,店小二?指著對麵的鋪子,“小店和對麵的粵菜館是?一家,姑娘要什?麼,小的過?去取。”

寧雪瀅掏出碎銀,點了一碗魚片粥,外加一盤蔥薑炒蟹。

店家還附贈了兩小罐酸薑和鹹柑桔。

魚、薑以及酸的口感,都是?衛九討厭的,寧雪瀅甚是?滿意,坐在一樓的客堂裡慢慢享用,還給阿順要了一根大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