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霽月清歡 怡米 4353 字 6個月前

?”

寧雪瀅搖頭,自認還不夠資格。

一副針過?後,又喝了秋荷特調的湯藥,衛湛稍作小憩。

寧雪瀅則張羅起去往薛禦醫住所的事宜。

去探望老者不是心血來潮,而是羈旅者的感同身受,伶仃孤單是漫漫人生的常態,寧雪瀅無?力改變,卻想為老人做些什麼,也能溫暖自身。

聽說老人是姑蘇人氏,剛好新聘請的老禦廚還擅長蘇菜,夫妻二?人便帶上了老禦廚,載著?一車的食物酒水前往薛禦醫的宅子。

衛湛知薛禦醫今日不當值,也就沒有拒絕妻子的提議。

兩輛馬車在星河下駛行。

嚎啕大?風刮耳,寧雪瀅伸出手?,放在火盆上方?取暖。

身披銀灰裘衣的衛湛朝火盆裡添炭,聽著?火星子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

不多時?,馬夫在一條細窄的巷子裡拉住韁繩,穩穩停在一座古樸的小宅前。

老禦廚從後麵的馬車跳下來,一樣樣卸下食材和酒水,笑說薛老不必購置年貨了。

得知有客前來,薛禦醫身穿單薄衣衫小跑出來,迎風作揖,“貴客至,蓬蓽生輝,諸位快請。”

寧雪瀅跟在衛湛身後朝老人頷首,甜甜的笑靨彙成嚴寒中一縷暖流。

衛湛扶住蹣跚的老者,褪去平日的冷矜,溫聲道:“內子覺得府中悶,晚輩帶她出來轉轉,剛好路過?,順便來看看,叨擾薛老了。”

“哪裡哪裡,快請。”老者沒有過?多猜測,孤家寡人的,又哪有值得伯府世子覬覦之?處。人家能記得他,他已經很欣慰了。

小宅簡陋,入了二?進院一眼覽全貌,沒有遊廊、抱廈、耳房,坐北一座正房,左右兩間廂房,正中擺著?一口?缸,水麵凝冰。

瞧見老禦廚和車夫向宅中搬運東西,薛禦醫麵露不解,“這是......”

與薛禦醫有過?幾?麵之?緣的老禦廚扛著?米袋子笑道:“世子爺買多了年貨,勻給老兄一些,放在廂房?”

薛禦醫受寵若驚,連連道謝。

看了一眼搭在廂房的灶台,老禦醫拍拍手?,準備熱鍋燒油。

兩名車夫跟著?打起下手?。

在短暫的錯愕後,薛禦醫意識到這是衛湛的好意,不禁有些哽咽,“世子、夫人,去堂屋坐吧。”

堂屋以櫸木裝飾,家私有些陳舊。

老人家泡了茶,又拿出白皮點?心,顫巍巍遞到寧雪瀅的麵前,“世子夫人彆嫌棄。”

寧雪瀅接過?油紙包,吃了一整塊。

三人都是話?少?的人,寧雪瀅主動挑起熱場子的擔子,巡睃半圈,視線落在一排書架上,“薛老平日看的都是醫書?”

老人家扭頭看向書架,笑著?解釋道:“活到老,學到老。”

寧雪瀅接著?醫術的話?題聊了起來,不知不覺聊到了針灸上,卻沒提起定製銀針一事。

不願以今日人情給事忙的老者再添麻煩。

但薛禦醫聽出小娘子對?醫術的興趣,起身拿過?書架上最厚的一本冊子遞過?去,“這裡麵是小老兒總結的針灸之?術,以及銀針的打磨,也算畢生所學,希望能幫到夫人一二?。”

資深醫者的畢生所學,不是金銀能衡量的,寧雪瀅起身施禮道謝。

小半個時?辰後,老禦廚招呼著?三人落座,笑說自己喧賓奪主了,讓薛禦醫彆介意。

薛禦醫擺擺手?,“寒舍來客,小老兒求之?不得,怎會介意?快請坐。”

連同車夫,六人圍坐在廂房的小桌前,褪去規矩束縛,和和樂樂吃了一頓夜宵。

傍晚已用過?膳,寧雪瀅沒多大?胃口?,卻還是淺嘗了幾?樣老禦廚做的姑蘇菜肴。

風雪天,孤燈一盞的小宅,迎來了十幾?年來最熱鬨的一晚。

甚覺與老人家投緣,寧雪瀅鄭重地拱了拱手?,“不如晚輩拜您為師,您教晚輩醫術,晚輩給您養老,如何?”

薛禦醫悵然一笑,這些年拜師的人不計其數,但真心想給他養老的怕是一個都沒有。

他重重點?頭,“行啊,小老兒可?是得了大?便宜。”

眾人哈哈大?笑,就差起哄讓兩人當場認作師徒了。

衛湛靜靜看著?老人,隱約瞧出些端倪。

回去的路上,衛湛看向坐在對?麵手?捧冊子的妻子,“明早再看不遲,彆傷了眼。”

寧雪瀅沒抬頭,沉浸在字裡行間中,“不愧是薛老畢生所學,我可?是受益匪淺呢。郎君可?尋薛老看診過?心疾?”

“曾經邀約看診過?,但我臨時?有事離京,再回來,薛老就被調進宮侍君了,一直不得閒。之?後有機會,倒是要?托他診上一番。”

寧雪瀅特認真地回道:“郎君等我學有所成,再為你?治愈。”

衛湛笑了笑,沒有拒絕。

寧雪瀅又道:“郎君何時?再有閒暇,能帶我與秋荷同來嗎?我真想帶著?秋荷一起拜師。”

避開妻子熱切的目光,衛湛垂眸,片刻後“嗯”了一聲。

前世,他與薛禦醫沒有交集,縱使聽說皇帝因久治不愈砍殺了一部分禦醫,也沒有多做打聽,並不知薛禦醫的結局。

北風呼嘯,蕭瑟無?邊。

道路不算平坦,晃晃悠悠,寧雪瀅有些困倦,昏昏欲睡。

回到府上已至子夜,像是心閘大?開控製不住源源噴湧的河水,衛湛打橫抱起熟睡的妻子回到臥房。

沒做打擾,他放下帷幔,轉身離開。

隨著?腳步聲漸遠,裝熟的寧雪瀅睜開眼,呆呆望向帳頂。

如今看來,秋荷施以的針灸和藥湯隻?能緩解丈夫的心疾,還不確定對?“催眠”衛九是否有成效。

且看今晚。

了無?睡意,她點?燈倚靠在床圍上翻看起醫書。

子夜過?半,屋外響起青岑與青橘的對?話?聲。寧雪瀅尋聲推開門,見青橘端著?個木盆,與自己的兄長起了“爭執”。

“怎麼了?”寧雪瀅走出去,立在風中詢問起緣由。

青橘擰巴著?一張稚氣的瓜子臉,使勁兒瞪了一眼擋住在書房前的兄長,“大?奶奶您來評評理兒,適才世子隔窗吩咐奴婢為他端盆熱水進去,奴婢照做,卻被青岑阻攔不準進去。”

每次鬨脾氣,青橘都會直呼兄長大?名,寧雪瀅早已習慣,但衛湛為何會要?青橘在子時?中段進去送熱水?

與青岑對?視一眼,寧雪瀅恍然,原因隻?有一個,吩咐青橘端水進去的人不是衛湛,而是衛九。

“世子不需要?熱水,你?先回屋吧。”

“大?奶奶?”

寧雪瀅佯裝不悅,橫了小丫頭一眼,逼退了小丫頭的氣焰。

等青橘端著?水盆氣嘟嘟離開,寧雪瀅走到書房的豎欞窗前,曲指叩了兩聲。

裡麵傳出一道熟悉又陌生的男聲,比之?平日多了三分笑意,“送進來吧。”

顯然,裡麵的人把她當成了青橘。

寧雪瀅咳了咳嗓子眼,學著?青橘的聲音道:“哥哥不讓奴婢進去,要?不,世子自個兒出來取吧。”

她學得惟妙惟肖,帶著?青橘特有的小鼻音,幾?乎以假亂真,連最熟悉妹妹的青岑都看呆了。

裡麵的人卻沒了動靜,良久哂笑一聲:“寧雪瀅,要?不你?進來送水吧。”

寧雪瀅又學著?他的語氣謾笑道:“我向往自由自在,可?不願被困於一隅。你?說是不是,小伯爺?”

裡麵徹底沒了回音,不知是被氣到了還是懶得鬥嘴。

得勝一局,一雪前仇,寧雪瀅舒坦地回到臥房,很快有了睡意。

夜風吹起覆在屋簷上的層層雪沫,熠熠晶晶地飄散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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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雪瀅請安回來,站在霞光中抬手?遮眉眼,望向金陵的方?向。

路途迢迢,細數著?日子,信差應是還未將?書信送至母親的手?裡,也不知母親在收到書信後會是怎樣的反應。

再望大?同鎮的方?向,寧雪瀅隻?盼著?父親能夠冷靜。

秋荷捧著?烤熟的芋頭走來,“小姐要?吃嗎?”

怕噎住自己,寧雪瀅搖搖頭,忽然很想吃上一碗母親做的清湯麵,清淡爽口?的湯汁回味無?窮。

“讓後廚煮三碗清湯麵來。”

等熱氣騰騰的清湯麵被端至麵前,寧雪瀅伸手?接過?,走到廊下叩了叩書房的門。

青岑拉開門,側身讓開路。

湯麵的香味飄散開來,寧雪瀅走到桌前放下托盤,招呼著?青岑用膳。

守了一夜,饑腸轆轆,青岑也沒客氣,跨坐在繡墩上大?口?吃起來。

寧雪瀅端起一碗走到泥牆前,打開小窗,彎腰向裡看去,“小伯爺餓嗎?”

密室裡未燃燈,黑漆漆的,正靠坐在躺椅上的男人睜開眼,漫不經心地抬起食指晃了晃,“當心得意忘形。”

“多謝提醒。對?小伯爺,我防備還來不及呢。”將?碗筷放在小窗上,寧雪瀅回到桌邊小口?吃起來,餘光一直盯著?空空的窗口?。

半晌,湯碗被裡麵的人端了進去。

再難伺候的人,也敵不過?饑餓。寧雪瀅沒借機挖苦,而是看向青岑,“你?回去歇歇,我替你?一會兒。”

“卑職習慣了。小伯爺狡猾如狐,將?他交給誰,卑職都不放心,需自己看守才踏實。”

裡麵傳來衛九幽幽的聲音,“當我聽不見?”

青岑撓撓眉,沒有接話?。

心意儘到了,寧雪瀅也不上趕著?討嫌,起身回到正房讀書。

日落時?分,大?片的晚霞蔓延在天邊,寧雪瀅叩響書房的門,見主仆二?人相安無?事,稍稍寬心。

隻?要?衛九消停,一切都如常了,連天氣都和暖了。

離開時?,她倍感輕鬆,身姿輕盈,衣裙張起,窈窕又靈動。

董媽媽端著?盅走來,“大?奶奶今兒心情好?”

寧雪瀅佯裝尋常,“倒沒有特彆值得高興的事,就是天兒暖和,身心舒坦。”

董媽媽隨寧雪瀅一同走進正房東臥,將?盅置放於桌上的小爐,“按著?日子,快到您的月事了,老奴讓後廚備了紅棗薑湯,以備不時?之?需。”

有個心細的人在身邊,免去不少?麻煩,寧雪瀅點?點?頭,走進湢浴洗漱。

舒舒服服躺在床帳中,她時?不時?掀開帷幔看一眼漏刻,距離子夜中段不到兩個半時?辰。

兩個半時?辰,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不知怎地,又忽然緊張起來。

笑了笑自己,都不知為何會緊張。

是畏懼衛九,還是在期待衛湛的“醒來”?

自己何時?那麼惦記衛湛了?

理順不了繁亂的心緒,她掖上被子催眠自己,卻聽“咯吱”一道推門聲響起,隨之?有人拉開了隔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