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聿之興致不高。
“和朋友約了飯。”程黎不清楚狀況,十分隨意地與他寒暄,“好久不見了,上次陪我媽去上海,見到薑阿姨還聊起你,對了,泊青最近怎麼樣?”
梁聿之眸色微黯。
“沒聯絡,你不應該比我清楚嗎?”
“哪有,自從分手,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還真沒在學校碰到過他。”
“……分手?”
“他沒說嗎?我們分開半年了。”程黎淡淡一笑,“是和平分手哦,沒撕破臉沒決裂,還是朋友,所以你不用擔心夾在中間尷尬。”
話音落,她的手機響起來。
“我要先走了,聿之。”
她揮一揮手,接起電話往扶梯方向走。
過了幾秒,梁聿之回過身,看到站在門邊的身影,她手裡提著咖啡和蛋糕。
視線落在那張臉上,一秒後移開,他轉身往外走。
西澄也跟著走出去。
重新坐回車裡,兩個人都沒講話。
梁聿之沉默地啟動汽車,駛回夜晚的道路。
大約五六分鐘之後,西澄聽到微沉的聲音:“你在想什麼?”
她側過頭。
梁聿之沒看她,也沒等她的回答,兀自扯動唇角,“知道他分手了,覺得自己又有機會了是吧?”
他的語氣很平靜,話說出口的那刻無視了心裡的所有感覺,唯有一個念頭在腦袋裡無法壓製地轟鳴——請你快點否認吧唐西澄。
然而後者此刻有點迷惘,擰眉看著他,唇瓣動了動,“梁聿之……”
“彆說了。”
他抿緊唇,車子刹停在路邊,“下車。”
西澄:“你乾嘛?”
“我叫你下車。”他側眸,聲音遽然嚴厲了一倍。
西澄盯了他一瞬,轉頭去開車門,提著所有東西下去,“嘭”地關上門。往路邊走時手裡的袋子滑落一個,給他買的那杯拿鐵摔落在路牙上。
西澄站在那,彆過臉,看到那輛車沒有遲疑地開走。
她被氣到了,拾起翻掉的咖啡杯扔進不遠處的垃圾桶,沒停留地往前走。
五分鐘之後,被冷風吹得泄了氣,西澄揚手打了車,直接去酒店。
十點半,門外響起磁卡感應的聲音。門打開,梁聿之腳步微頓。
燈光明亮的套間內,西澄坐在桌前,合上電腦,轉身望過去。
“你遲到了。”
視線相對,梁聿之低眉不再看她,抬手關上門,車鑰匙丟在入戶櫃,大衣脫下扔到沙發上。
他往洗手間走。
西澄站起來:“把話說清楚吧。”
梁聿之停了腳步,回過身。
彼此之間隔著不短的距離。
“以前的事,我在上海提過,你說你忘了,不想談。是,我以前確實是喜歡梁泊青,那時候我家裡的事情我的確也利用了你,但那時你說了,不用道歉,我也付出了代價。你還說對你來說隻是舉手之勞,隨便一個女人你都可以……已經這麼久了,我們在身體上很合拍,我以為這些你不在意了,但看來不是,你到現在還是要用梁泊青來刺刺我。”
西澄抿唇,微停了下,“梁聿之,真這麼過不去的話,就到這兒吧。”
“說得真好,唐西澄。”梁聿之嘴角浮了點笑,“何必對我說這麼多,不過就是要快點結束,清理障礙罷了,你那麼厲害,沒什麼事做不好,你那些手段拿去追他,自然會成功的。”
“你夠了嗎!”西澄皺眉,“就當不提從前,我們這種關係,我現在也不必跟你解釋我跟他的事,你沒必要在這胡亂揣測。”
“的確沒必要。”梁聿之喉頭哽了一下,直直望著她,“我一個替身,有什麼資格揣測唐小姐的打算呢,我該慶幸我這張臉長得像你喜歡的人才對,不然你都不會看我吧。”
西澄驀地一怔。
“我該慶幸我隻有眼睛不合你的心意,慶幸你在床上對著這張臉那麼熱情。”
梁聿之%e8%83%b8腔起伏,薄唇冷抿,眼睛已經完全紅了。壓抑過久的難言情緒急遽噴薄,好像長久埋在泥淖下方,被窒息感折磨,終於找到微小的透氣孔。
“我找你要什麼公平呢,明明你說得那麼清楚,我也聽得那麼清楚,句句都是他,句句沒有我,我他媽從頭到尾什麼都不是,隻是你的工具!我是瘋了才會答應跟你做這種狗屁的炮友,我是瘋了才會一次兩次讓你這麼欺負!”
眼睛被無法緩解的悶痛感逼得酸脹難忍,他未來得及轉過身,眸中已經濕熱。
西澄明顯懵了,有些手足無措地立在那,因他毫無停頓的一字一字,也因他突然潮漉的眼睛。
她沒有遭遇過這種境況。
除了中學時打架,她已經很多年沒把誰弄哭過。
呆呆站了一會,竭力讓自己鎮定,本能地找回“先處理問題”的邏輯,混亂地梳理他的每句話,然而手腳卻比大腦更先作出反應,當她意識到的時候,已經走了過去。
她捏著紙巾,有些僵硬地抬手,然而他彆過了臉。
乾澀的喉嚨動了動,西澄一時沒找著話說。
再次到他麵前,那雙濕黑的眼仍舊回避她的視線。
“彆碰我。”
西澄不再做什麼,隻是站在他身邊,視線落在他的下眼瞼。
沒沉默太久。
“我不知道你在。”西澄嘗試解釋,“我……我那時候情緒過激。”
“最開始,也並不是故意接近你,就是,碰上了。”
“我已經不喜歡他了,沒有打算要去追他,我今天隻是覺得驚訝。”
“我在上海找你,是因為覺得我們很合,沒有要再欺負你的意思。”
……
他們都清楚,有一個中心點沒有解釋,因為那是事實。
屋裡安靜得令人心慌。
西澄看著他左側的頜骨,心口那種曾經被絲線纏扯的不適感漸漸擴大,變得真切清晰,讓她難受起來,突然像回到小時候,無力的不知道做什麼的小時候。
她明明已經將那些事都結束在去年八月,不留羈絆地往前,但他成為其中唯一的計劃外。
“梁聿之……”她眉眼垂落,毫無章法地去握他的手,“對不起。”
第52章 ◎我現在過來◎
西澄無暇思考他會不會依然排斥碰觸, 她對當下正在處理的狀況的確是缺乏經驗的。但她的舉動其實歪打正著,在自己未感知到的時候,已從“解決問題”的邏輯跳到“安撫情緒”,正是此刻最需要的。
或者說, 是某一類人最需要的。
我沒那麼希求你連篇累牘給一個亡羊補牢的解釋, 也不寄望你提供怎樣妥善熨帖的彌補措施, 我第一想要的是你正視我的感受,是你的在意, 哪怕僅比從前多一點點。
當然, 梁聿之此時的自我認知沒這麼清明,他處理負麵感受的優先方式一直是克製和回避, 情緒糟糕到極點時他通常很難好好聽彆人講話,他自尊心很強, 從不低頭,也很難輕易原諒誰, 但他垂眼看著西澄纏過來的手指, 發現自己無法甩開她。
在這樣的失態和狼狽時刻, 他依然可恥地貪戀這一點單薄拙劣的慰藉。
就像她在上海那麼混賬, 他也還是動心, 踩著尊嚴去敲那扇門。
所有的委屈與憤怒都敵不過一個事實,無論這個人有多惡劣, 無論心裡再怎麼過不去, 他仍然想和她有瓜葛。
西澄看著他眼下的一點濕跡,不知他在想什麼, 她能說的話都已經說完了, 這僵持的靜默令人不適, 她隻好輕輕收緊了手:“你好點了嗎?”
梁聿之半低著頭, 看到她微微蹙起的眉,眼眸裡依稀可見的不安,好像遇到棘手的困難。
他終於開口,低沉的聲音,“我去洗手間。”
“哦…好。”
梁聿之視線從她臉上落下,西澄隨之低頭,後知後覺地鬆開了他的手。
浴室的水聲響了幾分鐘,等他再出來,臉龐已經恢複清爽,隻有眼睛殘留淡淡的紅。
西澄的目光落過去時,聽到他說:“你先洗澡吧。”
“嗯。”她點頭,眼下也沒有彆的事可做,尷尬相對並不是很好的選擇。⑥思⑥兔⑥在⑥線⑥閱⑥讀⑥
西澄在浴室洗了快半小時,吹完頭發再出來,看到室內沒人,右側露台壁燈的暖光落進來一線。
她猜他應該想自己待一會,便沒有過去。
這整個晚上的事對西澄來講都是失控的,沒有預料到碰到程黎,也沒料想引發這樣的後續。她心緒同樣未平靜,坐在床上緩了緩。
不知道過去多久,梁聿之走進去,去衛生間洗澡。
等他再出來,西澄靠在床頭看他,“睡覺嗎?”
他嗯了聲,掀開被子坐過來,關了床頭燈。
兩人之間隔著一點距離。
無法忽視的奇怪氣氛。
西澄覺得悶,想做點什麼,便主動貼近,伸手抱他帶著沐浴液香氣的身體,伏到他肩上嘗試親%e5%90%bb。
慢慢地,得到了回應。
溫熱的手掌扣住她的後頸,牙關被撬開,他的舌尖抵進來。
交纏的氣息中,西澄腦中莫名回想起他濕濕的眼睛。
西澄從沒覺得自己是多好的人,也不追求這個,但偶爾也有抑製不住良心的時候。
她聽過了他的控訴,也看到了他的眼淚,自然而然窺伺到他的心思,無法當作什麼也沒看到,當作今晚的一切是無關緊要的小插曲,仍然當他是各取所需心態統一的輕鬆夥伴,坦然地和他繼續這樣的事。
這確實很欺負人。
不可避免地,西澄頭一次分心了。
黑暗中,梁聿之感覺到了,他的唇最後停在她頰側,氣息微微地平靜下去。
“睡吧。”
身體退遠,臉朝向另一邊。
西澄也沒有再碰他。
各懷心事的夜晚。
西澄躺到後半夜,腦子裡糊裡糊塗,不知道什麼時候陷入夢中。隔天醒來,身邊已經沒人,看看手機,發現梁聿之給她發了短信,他有工作,已經去公司了。
西澄起床吃了早餐,收拾東西準備離開,穿外套時,在沙發上拾到他的打火機。
她捏在手裡,撥了撥砂輪,收到口袋裡。
那天晚上,西澄想給梁聿之打個電話,但組織了一下語言,發現好像除了告訴他“我撿到了你的東西”之外,沒其他更多的有效信息能傳達。
她放棄了。
新的一周依然與帝都的寒風為伴。
西澄被工作填充的大腦似乎恢複到常規狀態,隻是每天回家,看到入戶櫃上的打火機,依然會被提醒她有待處理的事件擱置著。
動過念頭,要不就這麼算了吧,但想起他那天說她就是要“快點結束,清理障礙”,這麼一來,倒像坐實了。
然而,裝作無事發生,和他繼續之前的約定,也同樣不行。
好像怎樣都很惡劣。
西澄做慣了果斷的人,在這件事上史無前例地讓自己陷入了進退兩難的死胡同。她幼年時糾結敏[gǎn],之後用漫長的時間重塑自己,幾乎已經屏蔽無效的自我求索和情緒內耗,然而在這一周破天荒地進行了很多無結果的思考。
下一個周五依然照常到來。
北京迎來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