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去下麵的縣——公社——大隊……

沈家樹所在的長興生產隊收到了通知。

這次有知青要分到隊裡來。

這可是個熱鬨的消息。

因為這些年來，長興生產隊竟然都沒分過知青來這裡。

當年倒是分過一次，但是那會兒沒修路，車子過來的時候翻溝裡了。知青們竟然都受傷了，然後都病退了。

後來公社大概是嫌麻煩，每次分知青的時候，都把這裡忘了。

隊裡社員也高興，誰也不想分知青來。

這些城裡娃娃乾活肯定是不行的，但是年底還得給他們分口糧。他們多吃一口，自己這邊就少吃一口。

不過也有小年輕們沒想那麼多，倒是覺得稀奇。

隊裡很久沒有新鮮麵孔了，而且還是大城市來的。大家都覺得很稀奇。

沈家樹知道這消息的時候倒是沒放在心上。

他隻覺得這些人和他同病相憐，從雲端跌泥巴裡來了。

哦，人家還有個指望，好歹城裡家裡能給寄點兒好東西來。以後還有機會回城。

沈家樹倒是沒想過去抱這些人的大腿。

因為他知道，分這裡來的人，基本上沒啥關係。人家有人脈的人，都分好地方去了。

李隊長在挑選去接知青的人選的時候，他閨女鬨著要去看熱鬨。

當爸的當然點頭同意了，這點小方便還是可以的。

李青翠又替心上人製造機會，想讓沈家樹在李隊長麵前多刷刷臉。

“要不把沈家樹也帶上？”

李隊長道，“帶他乾啥？彆丟人了。”

李青翠：“……他應該和這些知青聊得來。”

李隊長一想也是，自己也沒多少文化，到時候和那些城裡娃娃沒話說，尷尬。沈家樹賣相不錯，隻要不提乾農活那點事兒，倒是拿得出手。關鍵是會說話，嘴甜。

“行吧。”李隊長同意了這個計劃，但是還是看了眼自己閨女，“你最近好像總是提起沈家樹啊。”

李青翠心跳了一下，“爸，???是你老提，我也就是偶爾提一次。再說了，一個隊裡的，我提誰都多。”

李隊長其實看出點門道了，但是不準備多說，反正是不可能的。

並且警告女兒，“這種花花架子最沒用了。得是那種力氣大能乾活的才好。”

“爸！”李青翠不好意思的喊道。

李隊長笑著搖搖頭。

這事兒是李青翠親自去通知沈家樹的。

當時沈家樹正背著空籮筐過來還倉庫裡。

聽著這話，身體抖了抖。

“這……我去也不合適吧，我去乾啥？”

他不想去啊，這大熱天的還要出遠門。而且路不好走。雖然他也想找機會去公社那邊看看，但是不是現在。

口袋裡沒有半分錢，去乾什麼？

李青翠道，“還能乾啥啊，這不是……這不是我要去嗎？”

沈家樹尋思著，就是因為你要去，所以我不想去。

這幾天的打豬草雖然辛苦，但是沈家樹覺得自己的身體可能是慢慢的開始習慣了，竟然還能撐著。

所以他吃隊長家軟飯的想法就沒那麼堅定了。

當然也不是說不想吃，吃還是要吃的。但是他打算再等等。這年頭找嶽父，也要慢慢挑啊。也不能隨便就定下來。

沈家樹沒覺得自己這種想法沒出息。

他所接受的教育就是享福。在任何環境裡，要用有限的資源，讓自己過上舒坦的日子。

隻要不犯法就行。

啃老，也不止是說隻能啃爸，嶽父也是爸啊。

他保證，要是真能找個好嶽父，以後一定生個好孩子，給老丈人養老！

李青翠不知道心上人的想法，羞答答的道，“反正你必須去，我爸都同意了。你不想讓我爸喜歡你啊。”

“這個倒是想。”沈家樹當然希望隊長喜歡他啊。

給他分個更好的工作。

“那不就得了？你好好表現，到時候讓我爸看到你彆的優點。”

沈家樹覺得自己全身都是優點，這還需要表現嗎？他站在人群中，那就是渾身閃閃發光的明珠。

現在就是明珠蒙塵了而已。

沈家樹看著這姑娘，心裡有點兒為難。

他想明著拒絕，但是不想得罪人。

奶奶說的，女人不要隨便得罪，會很慘。

所以他玩得再瘋也不會隨便的去碰那些女孩子，就怕不小心傷了誰的心。

算了，先就這樣吧。他現在虎落平陽，也不好得罪大隊長。

見沈家樹點頭了，李青翠很高興。

最後說了一句不著邊的話，“你是家樹，我是青翠。”樹就是需要青翠才好嘛。

說完然後捂著臉跑了。這丫頭，都忘了自己是在這兒工作的了，就這麼一跑了之了。

沈家樹頓時覺得女人心海底針。

接知青這日，沈家樹特意打扮了一下。倒不是為了勾搭誰。主要是不想讓這些城裡來的年輕人們瞧不起。麵對這些與他往日裡生活環境相近的年輕人，他多少還是有點愛麵子。

劉桂花看他打扮的整整齊齊的，不高興道，“又不是去相親的，打扮成這樣乾啥啊？”

“給你長臉啊，回頭我和他們說我媽劉桂花，全生產隊最有福氣的女人。他們還不得羨慕？”

劉桂花難得的被兒子哄著笑了。

但是也就那麼一下。到了她這份上，甜言蜜語已經不管用了，得來實際的。

“好好表現，彆給隊裡丟臉。”

“知道了，要不然我能這麼重視？”沈家樹對著自家破鏡子，沾水抹了抹頭發。

那臭美的樣子，讓劉桂花有些牙酸。

還彆說，家裡這幾個，就這小的長得最好。

年紀不大，但是個頭高。估計是小時候吃雞蛋吃的多。

然後臉也白淨，這完全是因為乾農活乾的少。

果然，好看都是錢堆起來的。

劉桂花情願自己兒子醜一點，勤快一點。

第5章

沈家樹難得渾身輕鬆的出了門。但是這輕鬆也僅僅是在見到李青翠之前，看到人之後，他多少有點後悔了。不該打扮的。

看她笑的那樣臉紅的樣子，估計是誤會了。

李隊長倒是對沈家樹的這番打扮很認可。

也讓城裡那些娃娃們看看，咱村裡也不缺人才。

雖然隻是個樣子貨，但是也能拿得出手。回頭彆一個個的來隊裡之後自以為是，以為自己城裡來的就金貴，就了不起。

路上李隊長問沈家樹回頭準備怎麼和那些娃娃們說話。

沈家樹道，“我昨天提前做好了準備了。先是介紹一下咱們村的人口狀況，然後說一下咱們村裡的田地的數量，最後再說一下地裡的工種。說一下我們隊裡近些年獲得的產出榮譽。讓城裡的同誌們充分的感受到我們農村生活的積極向上。”

也讓他們認清現實，知道來這裡不是享福的。彆像自己這樣現在都和做噩夢一樣的，不想接受。

李隊長覺得沈家樹準備的這些很踏實，很好，總算是沒安排錯人。

要是安排那種不說話，一個屁都放不出來一個的，那才丟人。咱農村人不能在城裡娃娃麵前丟了人，那樣以後就不好管了。

看來樣子貨有時候也是用得上的。隊裡還是需要一兩個體麵人。

這會兒李隊長看沈家樹的表情，多了幾分認可。

閒聊的時候，又和沈家樹說起了隊裡的一些工作情況。然後說起了，隊裡小學可能會擴招。

其實李隊長也沒說準備安排沈家樹去小學裡麵。◢思◢兔◢在◢線◢閱◢讀◢

但是他覺得沈家樹可以作為備選的人。

而這個備選的人其實有很多個。多一個沈家樹也沒關係。到時候選不選，可能也是他一句話的事情。他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看到了自己閨女那紅彤彤的臉，一下子就沒忍住說出來了。如果實在不行……他咬咬牙……哎呀，這牙咬得有點疼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聽到這話，沈家樹心裡是心動了。教小孩子，他完全沒問題啊。

但是天上沒白掉的餡餅啊，除了家裡人願意照顧他，外人不可能。

他順著李隊長的視線，看了眼李青翠。頓時了然了。

這……這是被人看中當女婿了嗎？

很顯然，要想當那個小學老師，就要給李隊長當女婿。

沈家樹原本火熱的心就透著涼梭梭的感覺。還有點兒辛酸。頓時沒敢表態。轉而是關心了一下學校裡的孩子，談起了自己當初讀書的歲月。就這樣轉移話題。

李隊長果然被他帶歪了。

李青翠則失望的鼓鼓臉，覺得沈家樹真是太實誠了，怎麼就不會打蛇上棍呢。這樣沒準今天就能把事情定下來了。

不過她也正是看中了沈家樹的品格。要是換了其他小子，早就知道啥意思了。

她的臉蛋頓時更紅了，看得李隊長牙酸。果然是女生外向啊。

這麼混著，就混到了公社。

這會兒公社生產隊的人挺多的。

大家都趕著車來，有些有錢的生產隊，甚至還開著拖拉機來。

不像沈家樹他們的長興生產隊，隻有兩頭老驢，這次為了拉人，都上了。

知青們沒來，生產隊的來的隊長們都聚在一起吹牛聊天。

沈家樹也趁機打量著公社。

他記憶中是有關於公社的情況的，但是總不如自己親自見到的好。

街上當然沒有做生意的，兩邊都是單位的房子。

沈家樹去晃蕩了一下，發現就一家供銷社賣東西。因為現在是農忙，基本沒人來逛街買東西。

看著這冷清蕭條的公社，沈家樹心裡不好過。他習慣了都市的熱鬨，在村裡的時候，可能還有一份指望，覺得外麵會好點。

但是看到公社也就這樣之後，他發現，這個時代真的離他生活的時代太遠了。

太不一樣了。

……

唐年年也正難受著。

之前在省城分配的時候，本來是有機會分到附近的農場的。但是分配的乾事看到她檔案上麵寫著是為了生病的姐姐，主動下鄉之後，覺得她覺悟高。

人家對她這覺悟高的人可沒獎勵，而是覺得應該把她分配在合適的地方。

於是唐年年來到了這貧窮落後的紅星公社。

唐年年心裡說不出的委屈和辛酸。她哪裡是自願來的，這是純粹被家裡人報了名塞來的。

一路上，眼看著這路上的景色越來越蕭條，荒蕪，就和她這心一樣的。

這……這也太難了。

偏偏她還無人訴說。

和她分一起的幾個知青都羨慕她，說她哪怕分這樣的地方來了，都不用擔心。以後還有機會回去呢。不像自己，以後就差不多在這裡紮根了。

唐年年有苦難言。

風吹的她的頭發都亂了，灰頭土臉的。白嫩的小臉都憔悴了好些。